十六、

  二年後,宰相府。

  「亞連。」溫柔如水的李家千金、當今宰相胞妹在婢女攙扶下緩步來到後院。

  時序入冬,亞連正對著後院的梅樹發愣,聞聲回頭,微微一笑,彎身行禮道:「天涼傷身,大小姐若有事,只消差人喚一聲,亞連定當立刻前往。」

  「沒事,穿這麼多只差沒發熱病呢。」本名李娜麗的李家千金柔柔的笑道,揮手遣退了婢女,也不管避嫌還是禮教的,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坐在亞連身後的石亭中,烏黑的眼睛笑盈盈的看著亞連,「現在沒外人,總可以喚我本名了吧。」

  聽李娜麗聲音中帶著些許埋怨,亞連只是微笑不語。

  「亞連,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梅花呢?」看少年手中把玩不放的梅枝,李娜麗好生好奇的問。

  「……」銀眸暗了暗,平靜的道:「有很重要的回憶。」忘,也忘不了的回憶……

  李娜麗看出面前少年隱忍的神色,沒再多問,就像她當初不曾過問少年左眼的傷疤那般,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與滿園雪景,兩者幾乎要融為一體,美麗,卻彷彿遙不可及。

  銀眸盯著手中的梅枝,卻不是真的在看,而是像要透過那朵朵雪梅追憶著什麼。

  想起二年前,他毅然離開了梅花谷,捨棄了黑色,他選擇穿戴惹眼的白紗帽與白披風,身邊帶著迪姆與烏椎馬,一步一步的來到京城。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對神田 優,他沒有恨,因為他所認識的神田 優,並不是那樣的人,至少,他還是如此相信的。

  後來,他逐步打探、抽絲剝繭,最後得到的真相令他安心,卻也忍不住自嘲。

  原來,自己只不過是落得比養父稍微好一點的下場罷了。越得權勢者,越容不下半點不堪。養父因君王明為謹慎實為猜忌而被迫陪葬,而他,則是因為過於癡傻的想從君王手中求得一個人、一份一生緣。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他不想去怨誰,是他沒有守護好梅花谷、是他過於貪心、是他不該執著奢望……直落左眼的傷疤,是那片土地對他最後的懲罰……

  初到京城時,他站在離天子最近的城中,尚餘不甘的心在看到百姓笑容的瞬間沉寂,他依稀記得自己只是嘆了口氣,看著那面對他構不成問題的宮牆,什麼也沒做的轉身離去。

  之後,他便在京城四處為人行醫,同時也暗中觀察著當今這位聖上,最後,他的復仇之心隨著時序煙消雲散。同時,他也一併接受當今宰相的邀請來到宰相府入住,替宰相早產體弱多病的妹妹醫病。

  原以為宰相千金應該刁蠻任性難以相處,卻在初次見面時與其大談書畫。這段緣,便由那時開始,而如今,也該到了結束……

  兩年來,他從未放棄找尋拉比,卻屢屢失敗告終,眼下李娜麗身體已比往昔強健許多,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默默放下手中的梅花枝,一片白雪中,寒梅傲霜依舊,唯憾物是人非。

 

  老林深處,卷髮男子穿著一襲深紫色衣衫,正走向屋外打水。

  「我出門囉!」繼卷髮男子之後的是依然嬌俏的女孩。女孩笑嘻嘻地向屋內的女子招呼道,隨後身形一瞬便消失在林葉間。

  「蘿特又走了。」不是疑問,是肯定,自屋外提水回來的男子淡淡的道。

  「是啊,說是京城有一位神祕的名醫,兩年間連宰相府千金的病都治好了。」金色的貓瞳遠遠看向坐在竹床邊、背對自己的紫杉男子,後者正小心翼翼的替床上彷彿睡著般的褐衣少年擦身,女子微微勾起唇角,「兩年,如果只是後悔,你未免做多了。」

  男人沒作聲,和女子相仿的金色眼睛只是靜靜的凝視懷中毫無反應的少年,手中白絹拭過少年平靜的臉頰,來到胸膛及背部,雪色肌膚上淡白的疤痕依舊刺眼,儘管底下的碧綠瑪瑙早已讓蘿特悉數取出,但他仍偷偷的掛了一顆在少年頸上。

  中原有擅卦者,他不願讓他被人找著──應該說,是他私心的想留著他在身邊。

  兩年了,他沒有清醒過。從被蘿特帶離的那天,到自己找到他,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醒來過。

  是誰的錯,以恨之名去愛;是誰的癡,以愛之名囚禁,又是誰的不應該,將不曾有過的愛摧殘殆盡──

  他花了半年的時間才在這間竹屋裡找到他,透過露露貝爾才知道他已睡了半年,他出乎眾人意料的丟了幾錠金子給聾啞老人將其遣走,然後破天荒的捲起袖子學習那些根本未曾經手過的活兒,只為了他。

  蘿特曾幸災樂禍的對他說,如果是想等小兔子清醒再道歉是沒用的喔;千年公冷笑著嘲諷,不要忘了你是諾亞;露露貝爾的轉身嘆息、雙胞胎的一搭一唱──

  「和你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指腹輕柔的滑過兩年間未有改變的容顏,他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懺悔,他想說的也不是道歉,從來就不是……

  看著蘿特到處抓來的那些所謂的『名醫』,再看著他們各個把脈搖頭,然後一一被蘿特丟去蘇州賣鴨蛋,他有時也忍不住會想,是不是真的太遲了,或是其實他早已醒來,只是不願面對他──

  「拉比……」男人低沉的嗓音輕輕逸散在空氣裡,不是玩具、不是寵物、不是小兔子,是拉比──那個讓他甘心將自己束縛於他身邊的少年……

 

  清晨的京城,披戴黑色紗帽的少年無聲的出現在尚未熱鬧的大街上,他是神田 優,卻也不是神田 優。

  黑眸掃過遠方高築的宮牆,刺骨的冰冷表露無遺。

  兩年前,他一無所知的在邊關替牆另一邊的傢伙們看守,卻遲遲等不到父親派人來接替,也未曾見到豆芽菜或是他養的金鷹報信,坐立不安的熬了半年,最終還是撒手不管,快馬加鞭的趕回梅花谷,等待他的卻是一個燒過的廢墟。

  當時的他,在那片廢墟前愣愣的站著,過了不知道多久,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然後,他彷彿著了魔,就這麼延著河岸一路向上游走去,最後,在一棵參天老樹的枝椏上,他看見了一塊金屬牌子。

  他沒有回邊關,而是沒日沒夜的殺向京城,一路上除了替換跑死的馬匹外,他不曾休息,卻在即將殺入宮內時被宰相制止。

  他幾乎忘了自己那時的模樣,只在後來聽說他毫不猶豫的砍了幾個門外侍衛的腦袋,差點驚動御林軍出來捉拿,若非宰相機警,讓身邊的僕從換上侍衛的衣服充數,再秘密將屍首處理,想來自己現在也是屍首分家。

  當時李宰相在幾乎抓狂的他面前平靜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這句話,讓他稍微恢復理智,也是宰相告訴他未曾聽聞抓過一名白髮少年,同時信誓旦旦的承諾替他查明事情,他才悻悻地懷著仇恨、隱姓埋名的離開京城。

  之後的日子,他選擇投身江湖,沒有什麼劫富濟貧,也沒有什麼見人就砍,只是想讓多了缺口、起伏不定的心有所依憑。

  剛開始經驗不足,吃虧少不了,但隨著身上的傷疤增加,那一身武藝也越加令人膽寒,不同於亞連的精妙絕倫、無招勝有招,他的路數和劍法就像他本人,冷冽而沉穩,猶如千年雪山上的盤石寒玉,一觸即傷。

  與他交鋒者不只一個問過他,你是誰、什麼來路、哪門哪派、姓啥名啥,他一律沉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那些都屬於過去,而過去,早在那天便由他親手埋葬了。

  他走在城與城之間,路過一座又一座小鎮,問著一個又一個情報販子關於他的下落,武林中人稱他墨劍,江湖中人喊他玉面,他聽著只覺無比自嘲。

  墨劍,莫見,莫要再見;玉面,遇面,遇不見面。

  行遍武林又怎樣?武功再高又如何?縱使贏了天下,輸了你,便毫無意義……

  兩年後,他再度回到京城,復仇的冷焰依舊在胸中燃燒,只是少了衝動。

  黑色身影緩緩停駐在宰相府門口,這扇門後,有人替他查明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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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少年漫最近流行○○年,於是我也來趕一下XD(被眾人毆死
帝拉應該沒虐了,後面大概只會有近似癡漢大叔之類的奇妙東西(攤手←繼續被眾毆
然後我承認其實我只是想寫那句『贏得了天下,輸了你』這樣XDDD
就這句來說大叔跟悶騷應該狀況有相似吧哈哈......(摸頭傻笑←遭砍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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