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視角】

 

    似乎是感應到我的祈禱,我和悶油瓶之間並沒有因為那天晚上的話而有任何轉變,硬要說的話,就是他偶爾做研究累了會跟我一塊兒待在甲板上休息。

    別說,跟悶油瓶待在一起,還真有老人家退休生活的味道。

    白天偶爾在甲板上釣釣小魚,後來發現附近有海豚後,我便經常把釣到的魚拋給牠們,看牠們吃得不亦樂乎我心裡也高興。悶油瓶在旁邊默默看了我一會兒,問我釣魚就是為了餵海豚嗎,我笑咪咪的衝著他點頭,順手又拋了條小魚給一直跟在最後頭的海豚,牠開心叫了幾聲便隨著其他海豚一起游開了。

    悶油瓶沒再說話,只是壓低了他的草帽帽沿,半張臉藏在陰影裡看不出在想什麼,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估計這廝啥也沒想。

    晚飯後我偶爾吃太飽會站在甲板上看星空。海上的星空真心美,對我這樣的城市人來說忒有吸引力,怎麼瞧也瞧不夠。悶油瓶話少,但有時還是願意回答我哪個是什麼星,我忍不住感嘆這位海洋生物學家簡直撈過界啊太撈過界。

 

    夜半,我在一陣顛簸裡驚醒,周圍一片漆黑,但船身搖晃的非常劇烈,加上窗外傳來的拍打撞擊聲,毫不留情的勾起我記憶深處最痛苦的一部分。

    手下意識的往旁邊摸,卻遍尋不到本來應該睡在旁邊的悶油瓶,我一度以為他是不是睡一睡滾到床下去了,可記憶中這廝睡相挺好的,我沒來由的慌張,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喊:「小哥?」

    回應我的依舊只有海濤拍打聲,我的心一個勁兒下沉,我死命告訴自己保持鎮定,船既然沒事,那悶油瓶肯定也沒事。

    待眼睛習慣黑暗後,我東倒西歪的摸下床,一邊喊悶油瓶的名字,一邊摸索著,倏地一個大浪打來,我一個哴嗆,半張臉直接往窗戶上貼,還來不及喊痛,隱隱約約就瞧見駕駛艙似乎有微微的亮光。

    娘的!怎麼就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船肯定是不能自動駕駛,悶油瓶不親自駕始還能幹嘛?

    我一邊暗罵自己笨,一邊摸索著艙門。船身幾乎是在浪裡被海水拋上拋下的,我也幾乎站不住腳,可我還是鼓起所有勇氣拉開艙門──他娘的,這回小爺說什麼也不落單,要死一起死!

    海水和雨水撲面打來,我瞬間全身濕透。一片死黑的的天空和海洋令我恐懼得渾身發抖,我抓著帷欄,半步一滑的向駕駛艙爬,幾次打上來的海水幾乎將我淹沒,可我始終死死抓著帷欄,腦袋裡想著說好了不讓悶油瓶孤單的,要是就這麼被捲走了之前信誓旦旦說的豈不成了笑話!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奇蹟般的摸上了駕駛艙的門把,其實從後艙到駕駛艙不過就兩步路,可在這樣的驚濤駭浪裡就是一步之差也宛若天涯。

    當我推開艙門時,一股大浪狠狠打上我後背,我只看見一個黑影迅速的朝我跑來,聽見身後艙門被關上的聲音,我整個人趴在地上直喘氣,活像剛從海裡爬出來的水鬼。

   「吳邪、吳邪!」

    悶油瓶的聲音在我耳邊迴盪,我感覺他一隻手臂正攬著我的肩膀,另一隻手輕拍著我的臉頰,我瞬間沒來由的安心下來,全身力氣彷彿被抽空一樣,我無力的咳了幾聲,突然感覺到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貼上我的嘴巴,下巴也被一股力道捏住,我眼皮一下子彈開,全身力氣回籠,我連忙推開想幫我做人工呼吸的悶油瓶。

   「咳、咳、小哥,我、我沒事!」我抬手抹了抹臉,順道擋住他手裡手電的強光。

   「吳邪,你不該來這裡。」悶油瓶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悅,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彷彿想責備我,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我氣這悶瓶子一聲不吭的把我丟在後艙,可看到他那張臉又罵不出口,最後只得吶吶道:「誰叫你把我一個人丟下……

    從我口中說出的話帶著濃濃的委屈,聽的我自己和悶油瓶俱是一愣,我好像看見悶油瓶挑起嘴角笑了下,下一秒我簡直想衝出去讓大浪把我捲到海底──他娘的我都幹了什麼啊!!!

    不等我自我唾棄,悶油瓶拉著我起身,船身依舊在波濤裡載浮載沉,我整個人像喝醉的不倒翁的似的跌跌撞撞、東倒西歪,要不是悶油瓶抓著我,估計我就要趴在地上滾來滾去撞得滿頭包了。

   「吳邪,這場暴風雨還要一陣子,我得掌舵免得船身觸礁,你有辦法一個人嗎?」

   「我幫你。」我想也沒想的脫口,儘管我他娘的連站好都有問題,但我就是想和悶油瓶站在一起,替他出一份力。

    悶油瓶沒說話,將我抵到牆邊,說了聲扶好,我便乖乖的照做,然後我就看他咬著手電跑去另一頭的從角落裡翻出一捆黑漆漆有手臂粗細的東西出來。

    雷電轟鳴,一個大浪打的船身幾乎翻覆,我被打的直接撞上悶油瓶,他同樣重心不穩被我撞倒在地上,我感覺到他的雙臂緊緊護住我的頭,我的臉貼在他心口上,隔著皮膚清楚聽見他的心跳,有一瞬間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悶油瓶的心跳,那樣得清澈、有力──

   「吳邪,綁好。」

    回過神,我才發覺悶油瓶手裡拿的是捆麻繩,而他正將繩子一頭繞過腰部打結,我連忙拿起另一頭依樣畫葫蘆,心想悶油瓶真是設想周到,如此一來我們既能在一定範圍內各自活動也不用擔心會搞丟對方。

   「走,去前面。」

    悶油瓶一個指令我一個動作,他一手拉著我,一手不時扶住東西借力,比起我的歪歪倒倒,他的動作簡直靈活的過分,平衡感好的彷彿能預測下一個大浪從哪邊打來。

    來到舵前,我整個人都呆了,那舵簡直跟陀螺似的瘋轉,我連它的握把都看不清,該怎麼讓它停下?

    我還來不及思考,悶油瓶兩手已經穩穩抓住握把,本來瘋轉的舵在他的怪力下立馬乖順,我心嘆這悶油瓶子簡直非人哉,卻瞧見他手臂上緊繃鼓起的肌肉,看樣子他也是用了死力在撐。

    我二話不說伸手連他的手一起抓住握把,他娘的小爺就站在你旁邊,沒道理傻站著光看著你賣力氣!

    可惜我的平衡感不如他好,與其說在幫他出力,更多時候我是抓著舵好讓自己不要摔出去,我好像聽到旁邊的悶油瓶嘖了一聲,隨後我便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道抓住,下一秒我就站在悶油瓶兩臂之間,抓著舵的雙手也反過來被他的手掌包覆。

   「吳邪,你到底為什麼跑來?」

    悶油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潮濕冰冷的後背緊貼著他的上半身,他身上傳來的熱度令我有些不自在,卻又溫暖的讓人離不開。

    我想悶油瓶大概真很不解,我為什麼好好的後艙不待,偏偏要冒著被大浪捲走的風險來這裡給他添麻煩,因為他在問完後便一直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放棄的意思,溫熱的鼻息一直吐在我耳邊,有點癢癢的。

   「小哥,我知道我又給你添麻煩了,但我說過的,如果你消失了,我一定會找你的。」那些原本幾乎被我埋在記憶深處不漏縫隙的臉逐漸浮上腦海,笑容滿面的廚子大叔、混血嚴肅的船長、給我聽鯨歌的少年船員……

    ──他娘的,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隔著強化玻璃外,早先還和悶油瓶一起看落日的甲板上浪花與海水不斷沖刷淹沒,閃電與落雷交錯,雨水狂風打在強化玻璃上發出悶響,我們的船在浪裡飄搖,外面好像諾亞方舟裡的世界末日一樣。

   「吳邪,別哭,」悶油瓶的聲音在我耳畔迴盪,清清冷冷,卻帶著濃濃的安撫,他抓著我的雙手用力了些,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輕道:「沒事的,有我在。」

    我吸了吸鼻子,心想小爺都沒注意到自己啥時竟哭了,簡直丟臉丟大發啊。

    深吸了幾口氣,我使勁握住舵,身後的悶油瓶不再說話,但他的體溫卻蔓延攀爬上我冰涼的身體,強而有力的心跳貼著我的後背,慢慢將我的心跳同步……

    那一刻,悶油瓶的臂彎裡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眼前的景像變成一齣默劇,而我只聽見他和我合二為一的心跳,沉穩、一下下的鼓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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