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二十八、

　　竹林內，諾亞一族的孿生兄弟正匆匆越過一片片亂草與林立的竹子。

　 「你爺爺的！又回來了！」氣喘吁吁的大衛抬頭看見不遠處不知道已經看了多少遍的竹屋，忍不住破口大罵！
　 「嘻嘻~回來了繞回來了~第五遍嘻嘻~」

　　大衛瞪了眼身後搖頭晃腦的自家兄弟，是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心裡一個勁兒的叫苦，怎麼之前是進不來，現在卻成了出不去……
　　這是存心跟老子過不去是不是……要是那老一臉大便的混蛋捱不過這幾天翹辮子了可不成……要死也得由老子殺──

　 「嘻嘻~」賈斯黛洛一邊笑一邊伸手扯了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自家兄弟。
　 「……幹嘛？」被扯的人顯然相當不耐煩。
　 「嘻嘻~」我扯我扯我再扯，無視對方的問話，扯人的人不說話自顧自的繼續扯。
　 「……扯扯扯，你個混帳賈斯黛洛找死啊！！」脾氣火爆的人終究按耐不住瞬間回身躍起，拳頭一掄就要開扁！
　 「嘻嘻~」在大衛拳頭到達前，賈斯黛洛手指一轉，比了比自己身後，頓時定住某人的拳頭。
　 「……你怎麼進來的？」大衛面色不善地衝著來人問道。
　 「無心，路自現。」雪髮長眉，身骨傲然，雙生子眼前，那才分別不到幾日的老者悠然撫著鬍鬚笑道。
　 「哼，老子管你用什麼方法，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那天使毒的傢伙現在在哪？」大衛金瞳狠戾地一瞇，「要是讓你殺了，那休怪我押著你去唐門了。」
　　面對如此的出言不遜，老者只是閒閒地道：「老可不等於糊塗，要押人也得看本事才行。」說罷，手臂一揮，「兩位，有勞引見。」

　　好不容易從某纏人的幼稚病患手下脫身，亞連踏入藥房，反手關上房門，臉上登時罩上一片愁雲。
　　看著藥壺以及滿滿一大櫃的藥材，卻苦在不知如何下手。

　　怎麼辦呢，眼下配出來的藥只能治標、延緩毒發，神田身上的毒依然解不開……藥性過溫的無法與之抗衡，藥性猛烈的又怕一個不好反使毒性增強……這要如何來辦……

　　要是知道這毒的來路就好了……思及至此，亞連腦中冷不防浮現當日聽見大衛在外頭對露露貝爾提及的唐門。

　　唐門……唐門……好像之前在哪兒聽過……亞連偏頭在藥櫃前踱著方步，眼角瞥見透光的門紙上映出幾只蝶影，當下停住腳步，疑惑地打開門。

　　當大衛和賈斯黛洛領著老者踏入竹屋時，露露貝爾早已衣著整齊的恭候多時了。
　　長袖飄擺，紫蝶環繞，她雙手抱拳與鼻齊高，盈盈一拜，道：「小女子見過武林盟主。」一雙金色貓眼隱約透著笑意。
　　老者見狀並無訝異，只微微一笑，道：「姑娘精靈過人，在下佩服。」
　　反倒是一旁的大衛和賈斯黛洛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爺爺的！被跟蹤了！大衛一雙金瞳惡狠狠的瞪向那滿室舞動翩然的蝶群。
　 「怎麼？難得有客人呢。」沙啞空洞的聲音隨著竹簾掀開響起，一身黑紫色衣袍的帝奇帶著笑意走出。
　 「怎麼？難得你會有興趣呢。」童稚的聲音自樑上傳來，蘿特靈敏的一躍而下，不偏不已落在帝奇前方，眉眼彎彎，興味盎然地看著自家兄長。
　 「嗯？怎麼說也是住在這裡的，偶爾也得關心一下妳說是吧。」帝奇笑的無懈可擊，卻是標準的心口不一──說實在的，要不是他家兔子犯好奇，他才懶得出來湊熱鬧！
　 「哦，原來是這樣啊。」蘿特笑得那叫一個曖昧。
　 「咳咳、抱歉，讓您見笑了。」瞥了眼身旁自顧自拌起嘴來的兄妹，露露貝爾淡淡一笑，「小女子還未聞武林盟主此番前來所謂何事呢。」
　 「還不就為了那玉面公子嗎！」看不慣那兩人的禮尚往來，大衛很不客氣的插嘴道：「老頭你解藥到底交是不交，你要找的傢伙現在可忙的很！」
　 「解藥？」剛跟著紫蝶踏入廳堂便聽見關鍵字的亞連追問道：「你們有解藥？」
　 「你逼問這老頭比較快啦！」大衛一臉不耐，手腕翻轉匕首乍現，毫不猶豫的抵上老者咽喉，「老頭，我問最後一次，你是交，還是不交？」
　　面對反射詭譎光芒的匕首刀刃，老者不驚不懼，笑道：「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你──」
　　只見大衛還沒開罵，亞連卻已一個箭步走到老者面前，銀眸肅然，雙手一拱，兩膝落地，「晚輩懇請老前輩賜予解藥。」

　　其聲清亮，直衝樑頂；其意堅決，磊落光明；其情之真、意之摯，堅如磐石、撼動人心。

　　諾亞一族誰也沒料到眼前這個表面淡然溫和，實則倔強固執的小大夫會這麼乾脆的屈膝下跪，一下子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如今依然是武林盟主的老者細細打量了下面前的少年，平靜道：「那玉面公子是你什麼人？」
　　聞言，亞連先是一愣，隨即有些猶豫，「這……」
　 「用不著向他下跪，豆芽菜。」熟悉帶著薄怒的聲音響起，亞連還沒反應身體便被人蠻橫的拉了過去！
　 「神田！」銀眸映出來人，忍不住驚呼。
　 「不要隨便向人下跪你這笨豆芽！」神田沒好氣的看了眼被自己摟在懷中還傻愣愣的少年，一雙黑眸銳利刺骨的瞪向老者，在想到對方不久前曾出手救了自己一命後稍稍放緩，但仍警戒地道：「有何貴幹？」
　　長眉下的眼玩味地看著面前只差沒將雪髮少年護到心窩裡去的黑髮少年，淡淡道：「找你自是有事，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才行，怎麼說也是當著我的面出手，要把你丟著不管，我這把老骨頭可得貽笑天下。」老者微微一笑，轉而向偏過頭來的亞連道：「你若真要解藥，今夜亥時，林外靜候。」說罷，轉身瞬間指彈刀刃，大衛只覺手腕一麻，回神便見老者步履如風，不消一會兒便消失在錯綜的竹林之中。
　 「呿！」大衛沒趣地冷哼，望著老者消失方向的金眸卻帶著一抹懷疑。

　　亞連輕輕推了推面前把自己摟得死緊的傢伙，有些難為情的細聲道：「神田……你先、先放開我……」大庭廣眾啊大庭廣眾……他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黑眸冷冷掃過一旁彷彿看好戲的傢伙們，低頭看了眼懷裡快抬不起頭的少年，「回房說。」語畢，不給人反駁的機會，一把拉住亞連手腕，身影轉眼便消失在竹簾後。

　 「哎呀呀~」女孩聲音中帶著些許遺憾，但唇邊笑意卻是越發玩味。

　　一旁的大衛翻了個白眼，伸手拖著自家兄弟便往外頭過招練武去了；帝奇微微一笑，一聲不吭轉身向拉比報告情況去了；至於露露貝爾則是默默在心裡打起算盤，這兒風水好，指不定開個月老廟能賺翻天孝敬千年公……

　　諾亞一族各懷鬼胎，誰也沒注意到，竹林上空，一抹熟悉的金黃悄悄滑過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