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03

矗立在教堂頂端的十字架上，多出一抹不該有的黑色人影。
黑色的斗篷在空中翻飛，泛著紅光的黑眸半瞇，凝視一百公尺外發生的戰鬥。

慈悲的獵殺者……

今天他算是親眼見證了，近年來在黑暗世界沸沸揚揚的傳說。

真是令人意外，沒想到，當年受盡人類欺侮的孩子，如今還保有人性的美好，該說是人類的幸運嗎?
不，或許……也可以說是那些下等暗夜生物的福氣吧！

驀然，一雙銀亮大眼對上他的黑瞳。

嘖！感覺還算敏銳！

無聲地降落在少年眼前，望著對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冰冷的黑瞳不由地滲入些許笑意。

「…..是你……?」銀眸直直望進那雙似曾相識的黑瞳深處，像是在找尋什麼，修長的指尖輕輕撫上那蒼白的臉孔。
神田始終沒有出聲，安靜的默許對方的行為。
碰到神田冰冷的唇時，溫熱的指尖不自主地瑟縮了下，但隨著唇瓣微啟，手指像著魔般地再度靠近，直至觸摸到裡頭隱藏的獠牙，才吶吶地吐出字句──

「……vam……pire……」

望著那雙銀瞳中的迷茫，神田露出魅惑的淺笑，雙臂環住少年的肩膀，俯首低喃──

「Yes, my dear hunter.」獠牙刺入。

溫熱的血液滑入喉嚨，如同十年前那般令人沉醉，神田不由地發出滿足的歎息。
嘴唇感覺到少年皮膚上的溫度以及輕顫，細長的指尖緊揪著自己肩上的布料，耳畔飄來帶著痛苦和愉悅的低吟……這個少年，的確是自己將近十個世紀以來等待的人……

察覺懷中的身體逐漸癱軟，神田這才意猶未盡的舔舔對方頸脖上的血洞。
一向傲人的自制力，似乎越來越差了……
抱著失去意識的少年，神田皺眉，認真的質疑起來。
或許十年前，自己就應該殺了這孩子才對。
強大的純種血族，不該為了一名人類有所動搖、無法克制慾望，現在將其抹殺也為時未晚，但……

少年昏厥的容顏宛如當年，冰冷的唇印上對方左額的五芒星。
「還是過一陣子再說吧。」
以斗篷裹住少年，黑色的長髮在空中飄揚，街道空餘飽滿的月光。

黑色的馬靴剛踏上柔軟的地毯，黑暗中便傳出一聲驚呼。
「帝奇、帝奇！阿優帶了一個少年回來耶──！！」一腳踹開地上的活板門，拉比一把將滿臉疲憊的帝奇拖出來，大嚷特嚷。
「閉嘴！死兔子！」壓低聲音喝道，對於這個歲數和自己不相上下，卻依然毛躁的少年，神田是百般無奈加上頭痛萬分。

「喔喔──！似乎是個美少年呢！」「唔！他的血好香──嚇！」拉比腳下的地板登時爆裂開來，幾乎是同一時間，帝奇一把摟住拉比閃開。

「……再怎麼樣，也不需要如此憤怒吧！」懷裡抱著尚未回神的橘毛兔，帝奇難得不悅的挑眉道。
「不准碰他，最好連念頭都不要有。」冷冷的視線掃過，無言的警告。
「喔?如果我偏要呢?」管你是誰！誰都可以動就是不准動他家兔子！
銳利的黑眸瞇起，口中的獠牙忽隱忽現：「……想試試看嗎?帝奇‧米克。」
「聽起來挺不錯的。」嘴角依舊上揚，但琥珀的眼眸中三分森冷、七分挑釁，敢情他今天興致高昂的不得了呢。

「停──！」

感覺氣氛危險，拉比忙不迭地從自個兒管家懷裡掙脫出來，大叫暫停。
「帝奇，我沒事，也沒受傷！阿優，麻煩你把那個少年帶進房間。」
「……真的?」琥珀的眼瞳不再和黑眸對視，轉向身前的翡翠，少了幾分殺意。一旁的神田冷冷地轉身回房。
「真的真的！」橘色的腦袋猛點，可愛的模樣成功安撫了眼前男人的怒氣。
察覺到男人的憤怒消散，少年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我沒有受傷，所以帝奇不可以隨便生氣喔！」認真的說完，少年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彷彿對方是一頭大型犬似的。
琥珀的眼中忍不住滲出笑意：「遵命，我親愛的少爺。」溫暖的大手將對方那顆橘色頭顱攬進懷中。
呵！全世界也只有懷裡這個小傢伙能左右自己……他唯一捧在手心呵護的珍寶……

不過話說回來……

「……今天的小兔子還真是乖巧啊！」下巴抵上那難得安分的頭顱，嘴裡又開始不正經。
「......」氣氛瞬間被破壞殆盡，兔子發飆倒數中──

「你這該死的變態大叔！！」

古典的大床上，銀髮少年睜開眼，映入視線的是深紅色的床幔。
這裡…是哪裡?
迷濛的眼眸倏地警戒，亞連猛然坐起，兩手慌張的摸找，直到確定從不離身的三把銀槍都還安穩的放在原處，這才稍微安心。
那個男人，咬了自己……
該死！他居然被一個吸血鬼咬了！?
平時該有的警覺性都跑哪去了?！真是！
要是被師傅知道，肯定會一槍斃命吧……
光是想到自家的魔鬼師傅拿著槍追殺自己、嘴裡罵著笨徒弟、在變成吸血鬼還是狼人之前乾脆先宰了你之類的話語，銀髮少年沒來由的背脊發涼……
哇啊啊──！別再想了別再想了，趕緊回倫敦，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吧！

努力在心裡打哈哈、自我催眠，同時也仔細的找尋這個房間是否有任何出入口。

半分鐘後，他的表情寫滿不可置信。

沒有任何出入口！?不可能吧！！
明明就感覺到有空氣流動，這裡不可能是密室吧！
就算是，那自己又是怎樣被丟進來的?！
見鬼了！

一個翻身跳起，白色的身影東摸西碰的想找到機關之類的東西，好讓自己順利脫逃，可惜卻是徒勞無功。

「God……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喪氣的坐在床沿，忍不住喃喃抱怨。
右手下意識地碰觸短小的銀槍。不知道子彈有沒有用……用來對付普通黑暗生物的子彈……

「別逼我把你銬起來。」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嚇?！」猛一回頭，出現在眼前的是神田優雅的身影，左手反射性的拔出對付吸血鬼的圖騰銀槍瞄準對方。

「你師傅發明的?」亞連眼睛還沒眨，手上的槍連同另外兩把便已落入對方戴著手套的手中，任其把玩。

「放我走，我沒打算殺你。」儘管知道彼此力量差距遙遠，但若自己放手一搏，也有可能打個兩敗俱傷。
「……我沒打算放你。」神田的語氣像是在談論天氣好壞一般，令亞連是氣得牙癢癢。

壓不住心頭的怒氣，亞連一咬牙便向神田撲去：「可惡！把我的武器還來！」但卻在瞬間被制伏。

神田單手便抓住亞連的雙腕，輕易的將對方舉至自己面前。

嗚！好強！
手腕處傳來對方幾乎將骨頭捏碎的力道，即便是亞連也不由的皺眉。
回想起記憶中的溫柔，以及月光下他任由自己觸碰他的獠牙，比對面前宛如換了個人般的冷漠男子……這一切究竟是……?

「十年前……為什麼要救我?」從齒縫蹦出來的字句，雙腳被迫離開地面，全身重量都轉至手腕，疼痛到無以復加。

劍眉微蹙。難道那時沒有完全封印住?不可能。

「……你的血。」一把將亞連丟到床上：「安分一點，豆芽菜。」
銀髮少年瞬間呆滯。
「……你叫誰豆芽菜啊！笨蛋吸血鬼！！」從傻眼到怒火翻騰的破口大罵：「我叫亞連‧沃克！好好給我記清楚啊，臭馬尾！！」
「抱歉，我忘了，豆芽菜。」黑色身影的聲音中帶著笑意，一個彈指便消失蹤影，獨留憤憤不平的銀髮少年。
「可惡的傢伙！有膽子就不要跑！」恨恨地磨牙罵道，卻也莫可奈何。
「……真搞不懂那隻奇怪的吸血鬼到底在想什麼。」攤在床上，少年兀自叨唸。

天知道那傢伙打算把他關多久……

少了神田，房間內變得好安靜，彷彿是會讓人窒息的死寂──

§I’ll give you a new life ton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