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Touch me準時開張。
櫃檯前依舊是熱情洋溢的紅髮年輕老闆,但餐廳的擺設卻和以往大不相同,所有餐桌環形圍繞正中央的一階高的圓台,頂上一束明亮的白光與底下的黑色大理石地板將台上的白色平台式鋼琴映襯得更加醒目。
Touch me一如既往的高朋滿座,年輕的老闆面帶微笑,安靜的站在鋼琴前。
「感謝各位的蒞臨,今晚,我想向各位介紹一位遠渡重洋來到此地的英國鋼琴家,同時也是我老友。」年輕老闆從容的將這段話以八國語言翻譯複述,最後以純正的英語道:「他的名字是,亞連‧沃克。」
Touch me的年輕老闆拉比笑著彎身鞠躬退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
禮貌的掌聲輕輕響起,在亞連鞠躬後沉寂,一身黑色西裝的少年將一邊銀白的碎髮勾到耳後,在眾人懷疑與驚豔的目光中走向鋼琴。
雙手撫上琴鍵時,亞連毫不意外的聽見幾聲低呼,他不在意的微笑,纖長的十指浮動,隨著巧妙的施力,樂聲緩緩流淌而出。
輕緩溫柔的節奏,宛若月光成河,自天邊流洩到人間,安靜無聲的淌過每個人腳邊,包容的洗滌萬物,賦予寧靜平和,幾點空靈水珠躍動其中,替這道無私的光河綴上點點星辰──
當整個宇宙只為一個少年璀璨,誰還能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Touch me的年輕老闆在暗處露出微笑,深知台上的漂亮少年只有在這時才真正顯露出內在鑽石般的光華。
他的音樂是愛好、是熱情、是自由、是各式各樣無邊的狂想,而亞連的音樂,卻是生命。
那個平時乾淨好看有點呆的普通少年,他用自己的生命音符,以最簡單的方式敲響宇宙,也敲進每個人的心裡。
Touch me, touch you.
接過身後男人遞上的紅酒,拉比無聲朝亞連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
這是亞連在美國第一次的演出,也是Touch me首次將營業時間延長至午夜。
在各式各樣男女的要求請託下,亞連的彈奏不曾間斷。
明月高懸,依依不捨的人群帶著拉比保證亞連每晚演奏的承諾,三三兩兩的走出Touch me。
餐廳內,離舞台最遠的角落裡,一名異國少年跟著大家魚貫離開,桌上的食物半點沒動,應該說──他從頭到尾都維持著同一個專注的姿勢。
少年醒目的黑色長髮在夜色裡劃出一道圓弧,在人群中形單影隻的背影散發出獨特的孤傲,彷彿靜踏月色的狼。
賓主盡歡後,Touch me終於掛上了休息的牌子。拉比向亞連介紹自己的合夥人。
男人友好的伸出手:「帝奇‧米克,紐奧良千年伯爵後裔。你的演奏十分精彩。」
「謝謝,我叫亞連,亞連‧沃克,來自英國。」
禮貌的握手後,亞連好奇的看著帝奇琥珀色的眼睛。帝奇只是微笑,他知道,面前這個有禮的英國少年,儘管心裡好奇的要命也絕不會唐突的開口詢問。
「他眼睛是天生的啦,家族遺傳,很奇怪吧!」
「……」微笑的嘴角抽了抽,帝奇看向一旁對於破壞自己形象不留餘力的合夥少年,心裡無奈的一嘆。
「真的嗎?好特別哦,好像動物的眼睛!」
「我想你指的是野獸。」
「呃、事實上,我並沒有用到那個單字。」
「沒關係,我懂你的意思,因為我也那麼覺得。」
「……」
完全被當成空氣晾在一旁的帝奇默默看著眼前兩名少年進入旁若無人的世界,對於亞連台上台下的轉變表示適應不能,對於自家那只的吐槽倒是還算習慣。
「……嗯嗯,還有貓咪的眼睛放大看也很漂亮,半透明的,裡面有好多顏色!」
「簡直就是一個小宇宙!」
「沒錯沒錯!還有那個蝸牛──」
「咳咳、不好意思打斷兩位敘舊。」帝奇禮貌的打斷兩名少年天南地北、沒完沒了的奇想,食指指了指牆上投影的大鐘,時針正愉快的奔向數字一。
拉比沒好氣的瞥了帝奇一眼,「不就是晚了點有什麼關係。」隨即拉著亞連道:「哪,今晚住我家,剛好我昨晚譜了新曲子──哎,乾脆你之後都住我家好了,我把東西清一清,房間給你,我睡書房,怎麼樣?」
開心的少年老闆被自己的想法樂的忘乎所以,完全沒注意到身旁合夥人轉為僵硬的臉色。
同樣沒注意到還有神經大條的亞連,此時他帶著抱歉的笑容道:「其實我今天找到住處了,拉比。」
帝奇的臉色緩和下來,莫名的對亞連又生出了幾分友誼性質的好感。
「真的?在哪?要不要我開車幫你把東西載過去?」拉比眨著碧綠的眼好奇道。
「就在前面三條街外,老式公寓,兩房一廳,我跟另一個人合租。」
「合租?」拉比露出古怪的神色,「跟誰合租?你之前不說想一個人住嗎?」
一邊佩服好友說話的一針見血,亞連一邊飛快的動腦,依照拉比的個性要是知道自己未來室友是那樣難搞的傢伙估計死活都不會同意的,但自己已經麻煩他夠多了……
想到神田白天的種種言行,亞連倏地靈光一現,「他也是一個鋼琴家!」
「哦?」拉比歪頭。
「他是從日本來的。」亞連越說越流利,「跟我們差不多年紀,他說他也在找條件差不多的住處,我想既然我跟他職業相同,那住在同一間公寓應該也比較能夠包容對方,我們明天入住。」
「……嗯,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好干涉,我明天幫你拿一些家具過去,順便載你去買琴。」拉比拍拍亞連肩膀笑道:「同是異鄉人,跟室友好好相處吧!」
「嗯!」亞連陪笑道。
一旁的帝奇安靜聽著他們的談話,捕捉到日本鋼琴家幾個字後不著痕跡的笑了笑──最近來到美國的日本鋼琴家啊,估計只有那個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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