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和誰的劫
敲響日暮的晚鐘
是誰和誰的命
讓人甘願靜靜守候
一年 又復一年 ──《年》
西湖長亭,他默默佇立,雙眸凝視短橋上人來人往,泛著細紋的眼角染上些許蒼茫暮色,彷彿要穿透什麼,看見無窮遠的某處。
「吳邪!」
與他年紀相仿,穿著淡粉衣衫的秀雅男人自不遠處奔至他身後。他回頭,眼神多了一抹疑惑──「你是誰?」
粉杉男人早已習慣,眼神仍不免閃過一抹哀戚。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數不清第幾次開口重複道:「吳邪,我是小花。小時後和你一塊兒玩,後來搬走的那個小花。」
他眨眨眼,點了點頭,順從的跟著男人離開,卻不時回望。良久,他緩緩開口:「張起靈……是誰?」
粉杉男人腳步不歇,從容答道:「你不認識。」歲月洗禮後依舊清秀的臉上掠過一抹自嘲,眼底卻毫無猶疑後悔。
他沉默不再開口。幾年前,在一次意外中傷及腦部,之後,每一天睜開眼都是一次全新的人生,過去的、今天以前的記憶全數自動刪除,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他什麼也不記得,只會在偶爾的狀況下閃過某些模糊的隻字片語。
粉杉男人無力打破這份沉默,唇畔微揚的悲哀在每日每日於此地將迷路的他帶回家時輪迴浮現,而他日日不變的問題,男人始終無法給予真實的答案,亦或許,那答案早已消失於他日日眺望卻永遠無法看見的長白飛雪之後。
他在夕陽被夜色吞沒前再一次回首,胸口某處隱隱犯疼。
晨鐘暮鼓,歲月如梭,西湖長亭再也見不到過去那抹安靜佇立的人影,卻有許多孩子口口聲聲說,子夜時分,長亭內會出現兩名大哥哥,一個長得很好看、臉上常掛著笑,另一個看起來很溫和,只是不笑也不說話。那個好看的大哥哥曾偷偷告訴他們,另一個哥哥在等人,他們要乖乖的不要打擾他。
西湖美景依舊,潮起潮落依舊,朝朝暮暮,暮暮又復朝朝。
繁華落盡 白雪飛倦
你可會憶起
西湖長亭 有個人
還在不渝的等候
等候你遙遙無期的歸來?
忘川河畔,一名男子獨自坐落一隅。在遍地血紅的彼岸花中,男子周圍不曾間斷的飛雪頗為突兀。
據說,那個男人活了很久很久,那雙眼中,曾經倒映無數人事,包括這世界的終極,可最後,男人在沒有記憶的狀況下死去,而他那雙漆黑的眼瞳,終究沒能倒映出它最想倒映的。
男人拒絕飲下孟婆,他的魂魄選擇繼續留在忘川一隅,任憑周圍飛雪不曾間斷,彷彿在映照那顆失去記憶的心。
直到某天,男人在漫天飛雪中張開眼,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吳邪……」
雪終落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