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Touch me依舊高朋滿座。

而發現自家餐廳多出一名常客,則是在距離那次書店意外幾個禮拜後的事情。

 

看著隱匿在角落的某黑髮少年,調皮的年輕老闆在吧檯後輕笑,手裡不停的轉過一隻又一隻酒瓶。

帝奇從遠處走來,很快發現自家兔子的企圖,無奈的快步趕上正要將看著普通實則為超高純度雞尾酒送到神田桌上的拉比,帝奇笑著伸手取走托盤上的酒杯,附在橘髮少年耳邊道:「別鬧,乖。」

大庭廣眾下不好展開暴力鎮壓,拉比忿忿的瞪著帝奇,內心的不滿表露無遺。

「別這樣,我有東西要給你看。」帝奇無奈。

「不看,沒興趣。」

「我保證你一定有。」

「你說有就有嗎?我、別拉──」

「噓,別喊。」

……

短暫的交談拉扯並沒有影響到台上彈琴的人,亞連沉浸在音樂中,偶然抬頭,視線掠過周圍的群眾,看到坐在最角落的神田,微微泛起笑意。

神田默默扭開臉,心裡能理解那樣的笑容是某植物表達感謝的意思,但說不上原因,神田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不是不甘心,也不是想和對方較量,只是……

只是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彷彿那個人只為了自己而彈奏。

腦中閃現的空白只有對方坐在鋼琴前的樣子,還有那溫柔輕淺的笑。

神田望著窗外倒吸一口氣──瘋了吧!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喜歡上……

匆促的起身碰到桌沿,小小的雜音換來周圍一圈不滿的目光,神田頭也不回的衝出Touch me

 

 

平靜的週末。

亞連滿足的泡著紅茶,客廳窗邊,神田專注的在看樂譜,耳朵裡還塞著耳機聽曲子。

自從神田那天中途離席後,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力量牽引,兩人總是一進一出,幾乎沒打過照面,亞連很納悶,也想過主動找神田,但對方不是睡了就是出門,加上他也找不到什麼好理由,總不能說想請你喝杯茶之類的,絕對會被神田鄙視。

所以像今天這樣兩人一起在家的時光對亞連來說是愉快的,雖然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明明一個人也挺好的,但神田不在總覺得彈起琴來沒什麼勁。

捧著紅茶窩進沙發,亞連拿起快完成的樂譜,視線飄向神田倚在窗邊的背影,垂眸笑了笑──

或許人類的本能還是存在著競爭吧,少了聽眾、少了對手,就覺得似乎一切都沒意思。

寧靜的室內茶香飄散,除了紙張的摩擦外一片祥和。

 

 

「耶!終於完成了!」

望著桌上密密麻麻的琴譜,亞連開心的在夕陽下伸了一個大懶腰。

坐在他對面的神田望著他孩子氣的舉動,一臉無言。

「來彈彈看!」亞連興奮的起身,而後像想到什麼的頓住腳步,神田挑眉看他,後者朝他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那個……你應該不介意吧?」

嗯,敢情這豆芽菜還知道自己在旁邊做事嘛!神田雙手環胸,下巴點點窗外,「現在還是白天。」意思是,白天是你練琴的時間。

「嘿嘿。」

見某人滿面笑容的坐到鋼琴前,神田等到琴聲響起,才靜靜走到亞連身後,保持著一步的距離看著對方演奏。

神田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亞連彈琴,也是他頭一次注意到對方脫下手套後的手。

作為一個鋼琴師,亞連的左手是和黑白琴鍵差異極大的深紅色。

神田不自覺的皺眉,「豆芽菜⋯⋯

「嗯?」停下演奏,亞連納悶的轉頭,有點驚訝神田在站自己身後。

「那隻手,怎麼回事?」

「這個啊,」亞連笑了笑,揮揮手不在意的道:「天生的,類似胎記。」

……

神田無語,默默看了一眼便撇開視線,心裡卻頭一次有種踩到別人痛處的感覺。神田在心裡煩躁的啐了一口——他神田 優才不屑靠踩別人弱點,作為一個有自尊的日本人,他的靈魂絕對是堂堂正正面對任何事物與挑戰,賭上性命也一定會戰勝。

然而,站在一個鋼琴家的立場,他終於明白過來,豆芽菜在Touch me演奏時偶爾從某處角落傳出的低呼是怎麼回事,原來那些不是針對過輕的年齡,而是這隻異於常人的手……

見神田沒有太多排斥或噁心的反應,亞連沒來由的鬆了口氣,繼續彈奏。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人問過他,甚至從小到大,只要他拿下手套就免不了,但卻是頭一次,他感到恐懼,他害怕眼前這個人會露出厭惡的神情……

沒有細究原因,亞連將全副注意力集中於手下的黑白琴鍵。

如水溫柔的琴聲飄盪在空氣中,不同以往,這次的曲子穿插了小部分的衝突,讓人彷彿恍惚的游走於現實與夢境,沒有最初宇宙星河夢幻的璀璨,卻更貼近生活,觸動人心。

彷彿生命的圓舞曲。

察覺亞連手指似乎來不及按上琴譜的音域,神田無聲的向前跨了一步,胸口與亞連脊背的距離縮短到微乎其微。神田的手越過亞連肩膀撫上琴鍵,亞連鼻間竄入對方身上彷彿沉澱過的淡淡檀香,心神一晃,手指頓了半秒,卻讓神田補上了空檔。

「繼續。」

「啊哦。」

亞連努力的專注在彈奏,但視線卻不住的瞟向神田近在咫尺的側臉,對方臉上專注的神情,彷彿除了音樂之外什麼也感受不到。

東方的臉孔,深邃的黑瞳,白皙精致的五官與皮膚……亞連恍恍惚惚的想著。

發覺某人似乎在分心,神田側過臉想看到底怎麼回事,冷不防視線撞進一雙呆愣赤裸的眼眸中。

琴聲靜止的那一刻,空氣中彷彿能聽見兩顆心的跳動,溫暖的鼻息撲在彼此臉上,神田垂下眼眸,對方總是微揚的粉色唇瓣離自己不過探出舌尖就能碰到的距離,他閉上眼,拋開了理智,跟隨本能吻上。

還殘留著午後茶香與餅乾甜味的柔軟唇瓣讓人觸碰後便離不開,神田幾乎失神的汲取那股柔軟的氣息。

亞連看著面前放大的纖長睫毛,腦中一片空白。

舌頭沒有半點阻礙的交纏在一起,古老的愛語在無聲溫和的傾訴,靈魂最初的悸動。

直到他們輕喘的放開彼此,神田從亞連迷濛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理智驀地回歸,他猛然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神田?」亞連仰著頭,對於神田突然僵住的表現感到不解。

「咳……抱歉。」

無法解釋和面對眼下的情況,神田幾乎是用跑的進入自己房間,那模樣與其說是尷尬,更像落荒而逃。

直到神田的關門聲響起,亞連才像突然回到現實,他猛的摀住嘴,臉上一片粉色。

……被吻了……

怎麼會跟神田接吻了?!

震驚、慌張與羞澀交雜,亞連突然很慶幸神田此時不在,不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

……算什麼情況?

 

『嗶嗶嗶──』

手機鬧鐘的聲音將亞連從恍惚拉回現實,他猛抬頭,只見窗外早已夜色瀰漫,連忙甩甩頭衝回房間換衣服收東西準備出門。

 

直到公寓大門被砰的一聲關上,神田才在一片黑暗中放鬆下緊繃的肩膀。

......到底……怎麼回事啊?

手臂覆上雙眼,某日本少年難得紅了耳朵。

 

 

今夜的Touch me顯得與平時不同,以往的熟客紛紛注意到台上演奏的異國少年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拉比聽著亞連第三次彈錯音,忍不住皺了皺眉,身影晃到賓客後方,掏出手機點亮螢幕在暗處舉高晃了晃,待亞連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拉比快速的打出手勢,亞連明白過來,演奏沒一會兒便停歇了。

拉比從暗處走出,微微鞠了個恭,「各位佳賓,很抱歉,由於沃克先生今晚身體略有不適,需提前結束演奏,為了補償您的損失,今晚餐點一律由本店招待,請見諒。」

對於這樣狀況,客人基本上是沒有異議的,只是部分慕名的而來的新客人略感惋惜,但對亞連來說卻有些打擊和難過。

回到後台,亞連有些侷促的開口,「拉比,抱歉──

「不不不……」橘髮少年搖搖手指打斷,原本認真的臉一下充滿了促狹的笑意,「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你只需要告訴我原因。」

……」亞連眨眨眼,正猶豫著,冷不防一杯酒出現在眼前,亞連轉頭,「啊,帝奇……

1936年普羅旺斯紅葡萄。」帝奇微笑,同時將另一隻手上兩只酒杯的其中一只遞給拉比,「神田今天沒來呢。」

…………」亞連盯著透明的暗紅色液體在透明酒杯中旋轉,無意識的應聲,輕輕抿了一口。

拉比和帝奇對看一眼,同時露出笑容。

半小時後,酒瓶內的酒還剩下三分之二,亞連卻已經把什麼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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