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吳邪收到一封神秘的手機簡訊,署名為吃不膩的青椒炒肉絲。

    他照著簡訊上的時間來到30A音樂教室,開門就喊:「江晨!你這貪吃鬼,看你可憐的份上,青椒炒肉絲小爺給你帶來了!」

    夕陽照在音樂教室,黑色的鋼琴旁有個人影,背著光看不清臉孔,吳邪瞇了瞇眼,倏地瞥見熟悉的半透明影子這從鋼琴裡鑽出來,正要喊出的江晨兩個字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吳邪。」江晨站在那人影旁邊,笑道:「這就是我說的那個人。」

    吳邪走過去,笑著朝那人伸手,「你好,我是吳邪。」

   「解同學的發小?」那人笑笑,隔著墨鏡看不見他的雙眼。

    吳邪有些困惑,「你認識小花?」

   「小花是誰?」那人反問。

   「你剛說的解同學,是解雨臣嗎?」吳邪狐疑的問,見那人點頭,心想原來還是自己人,笑嘻嘻的說:「小花是他的小名,他小時後有另一個名字叫解語花。」

    那人玩味的勾起嘴角,不等吳邪再問,突然湊到他脖子邊嗅了嗅。

    吳邪嚇了一跳,可那人聞完後低頭開始沉思,他也不好打擾,只得求救的望向江晨。

    江晨收到他的眼神,開口道:「怎麼樣?黑瞎子?」

    黑瞎子?這人的名字倒也真怪,不過看他帶著墨鏡難保不是真的殘疾人士。吳邪看著面人的人有點同情的想。

    黑瞎子抬頭,笑意不減:「很有意思。」

    吳邪和江晨對看一眼,全然沒聽懂。

   「解語花這名字真有意思。」黑瞎子笑嘻嘻的說。

    旁邊一人一鬼瞬間無力的想跪。

    搞毛啊!你聞半天敢情是在聞有沒小花的味道麼!吳邪在心裡咆哮,方才的同情頓時連個屁兒都不剩,轉頭卻看見黑瞎子衝著自己笑,墨鏡後有一道視線筆直的朝自己射來,儘管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但那目光卻讓人有種無所遁形、全身赤裸的狼狽。

   「你做了什麼?」黑瞎子見吳邪受不住的扭開臉,收回目光問。

    吳邪滿臉無辜的看著黑瞎子,後者補上一句:「把你這兩個月內做的事告訴我。」

    吳邪喔了一聲,乖乖將張起靈的事說了,又招來黑瞎子一陣打量。

   「怎、怎樣?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吳邪快受不了了,這人到底怎麼練出這種能把人看毛的本領!

    黑瞎子嘿嘿兩聲,看吳邪彷彿再看商品般,「你這能力很稀罕。」

    吳邪乾笑,黑瞎子接著道:「我最近也在找一個傢伙,你身上的味道跟他一樣。」

    吳邪有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黑瞎子的笑容變的意味深長,「看樣子,你就是那傢伙的創造者啊。」

    如果到這份上吳邪還不知道黑瞎子再找的是什麼,那他該讓胖子改口叫自己白癡了!

   「你見過張起靈?」吳邪激動的朝黑瞎子喊道。

    黑瞎子掏掏耳朵,向旁邊挪了挪,遠離吳邪這個大聲公,漫不經心說:「託你的福,它現在是跳脫了三界五行的異類,上至神佛下至冥府,妖精鬼怪人道法僧全都在找它。」

    吳邪瞪大眼,「你們找他做什麼?」

    黑瞎子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收伏或殺掉。」

    黑瞎子的聲音很平靜,落在吳邪心裡的威力卻像原子彈引爆!

    吳邪震驚的說不出話,黑瞎子繼續補刀:「它是不該存在的異類,卻有所向披靡的力量,除了這兩種以外,你說還有別的用途嗎。」

    黑瞎子說的不是問句,而是實實在在的向吳邪陳述一個事實。

   「包括你所擁有的能力,也是觸犯天道輪迴的。」黑瞎子輕笑,「你自己最好也小心點。」

    夜幕降下,月光灑落,幽暗的音樂教室裡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吳邪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胸口好像有塊大石頭堵著,所以悶油瓶離開是被抓走的?還是因為發現了這一切才自願做出選擇?

    吳邪在黑暗中看著自己的雙手。原來,是自己害了他……要是當初沒有把他畫出來,他現在也不必被人追殺,或許已經被抓到了……深深吸一口氣,吳邪眼前一片黑暗,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心臟彷彿吊了鐵塊似的直直往下沉,過了好半晌才緩過來。

    …….對不起,悶油瓶……對不起……

    閉上眼,吳邪摀著臉努力吸氣想擺脫胸中那股沉重的壓迫感,同時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話說回來,」黑瞎子摳摳臉,「目前為止還沒有它被抓到或滅掉的消息。」

    欸?!

    吳邪抬起臉,一雙不可置信的大眼落入黑瞎子眼底,黑瞎子笑嘻嘻的問:「我說啊,你到底創造出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呆愣了好半晌,吳邪嚥了口口水,一把抓住黑瞎子道:「幫我!我……幫我找到它!我知道你有辦法找到它!」

    黑瞎子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江晨聽他們這樣一來一往的,感覺黑瞎子像在欺負吳邪,兩者相較下,它比較喜歡吳邪的單純直率,於是出聲道:「瞎子,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收了我好使喚麼,要不,讓吳邪給你另外畫一個出來當跑腿,做為交換條件,你幫他忙,如何?」

    黑瞎子瞅了江晨一眼,後者心裡一毛,可它畢竟是鬼,臉上還是保持鎮定,吳邪焦急的看著黑瞎子,對方卻像個泡茶下棋的老頭子一樣,讓一人一鬼一頓好等,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個嗯,算是答應了。

    吳邪感激的看向江晨,後者回他一笑,吳邪這才想起來手裡還提著這鬼要的青椒炒肉絲。

    他伸手遞過去,卻見江晨一臉莫名奇妙,反倒一是一旁的黑瞎子接過那一盒還沒涼透的青椒炒肉絲,旁若無人的打開吃了起來。

   「呃?」這什麼情況?吳邪傻眼。

    黑瞎子瞥了他一眼,笑道:「給你發訊息的是我。」

    吳邪囧。

    三兩下扒乾淨,黑瞎子舔舔嘴,「做為你請老子吃好料的回禮,我告訴你,你身上的味道很淡,死不了。」

    吳邪看他熟練的將空盒子和筷子投擲進教室前方的垃圾桶,好個完美空心球,再看看黑瞎子臉上的墨鏡,狐疑的開口:「你這真是墨鏡?這樣也看得到?」

    黑瞎子看他一眼,笑得有些詭異,「就是戴著才看得清楚。」

 

揮別了黑瞎子,後者臨別前只說有消息再聯絡。吳邪獨自站在悅樂樓下,藉著月光端詳自己與常人無異的雙手,有些感嘆又有些無奈,只道人家鄭秀文是我左眼見到鬼,他是我左手畫出鬼,老天,你根本在玩兒我吧!

搖搖頭,吳邪向接到自己電話趕來的解雨臣和胖子打了個招呼,三人邊走邊說,進了教室讓江晨稍微避開,掄了椅子就往鋼琴上砸,砸完了也不跑,等教務氣急敗壞的衝進來後笑嘻嘻的攤手說哥們兒打架不小心破壞公物了。

為了這事兒,三人沒少被處分,本來還要賠錢的,可風聲不知怎的給人放了出去,隔天校方就接到電話,說是附近有人要捐出一台放置不用的鋼琴。

   「哼!這次算你們幾個毛頭小子走運!」教務老師一邊指揮工人把鋼琴運走,一邊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末了又皺著眉狐疑的自言自語:「怎麼就這麼剛好,這捐鋼琴的就住這附近,聽說還是以前這裡的學生家長……真邪門了我去……

    解雨臣和胖子向吳邪丟了個問號,吳邪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鋼琴也從落地窗吊出去了,三人跟在工人們後面下樓,吳邪笑嘻嘻的跟工頭打了個招呼,說是他們想順路去個地方,方不方便載他們一程,工頭大哥見他們三個一副學生樣,也沒多問就讓他們上了貨車。

    貨車上,吳邪還擔心的敲敲鋼琴,低聲喊江晨,可始終沒反應。

    胖子往吳邪腦袋巴了一下,「大白天的你喊破喉嚨誰理你呢。」

    吳邪摸摸後腦,想想也對喔,現在大中午的日正當頭,江晨要出來肯定得魂飛魄散。

   「同學,你們到哪啊?」旁邊一個黑皮膚的鬍子大叔湊到吳邪邊上咧嘴問。

   「你們能載到多遠我們就在哪兒下。」胖子答。

   「怎麼?年輕人玩遊戲呢?」鬍子大叔不以為然。

    吳邪趕緊陪笑著圓場,「就是玩遊戲啊,大哥,真對不住,跟小夥伴打了賭的。」

    吳邪這聲大哥沒白叫,鬍子大叔露出滿意的笑容,遞了三根菸給他們,吳邪跟胖子抽得少也沒上癮,解雨臣則是不抽,但見對方表示善意也就笑笑收下了。

    搖搖晃晃一下午,好不容易到了處理廠,吳邪屁股都坐到沒感覺了,胖子肉多沒事,就解雨臣賊精,將車板上的防水布疊了墊在屁股下,稱不上舒服卻也比吳邪好。

    那幾個工人放下鋼琴後就要走,解雨臣過去說了幾句話塞了點票子讓司機等等,吳邪和胖子則進處理廠和裡頭的負責人忽悠了一篇關於自己和這鋼琴之間感人肺腑的故事。

    空地上,吳邪手裡拿著打火機,胖子提著汽油。

   「江晨、江晨!」吳邪輕喊,「我們要點火了哦。」

    少年緩緩冒出頭,接著是身體和腳,聞到胖子手裡的汽油忍不住皺皺鼻子。

    吳邪看了就笑,「別怪他,不這樣還真不好燒。」

    江晨勉強點點頭算同意了,胖子便將手裡的汽油潑上鋼琴。

    點火前,吳邪還有些猶豫的向江晨問:「燒了你真的就能自由了?」

   「是啊,」江晨勾勾嘴角,「我早該去投胎了。」

    吳邪把火點上,想到江晨記憶裡的那位學長,笑道:「估計下面有人等你很久了。」

   「或許吧。」江晨笑瞇了眼,「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件事得去做。」

        吳邪來不及問它,就見它身影越發透明,江晨笑著向吳邪揮了揮手,慢慢消失不見,吳邪第一次覺得這鬼的笑容其實挺好看的。

        夕陽與火焰輝映,三根菸點著插在地上算是給江晨充當香火,三人站在旁邊,直到那架鋼琴徹底化為灰燼。

 

    兩天後,吳邪再度晃進紅嬸的麵店,看著笑容滿面的紅嬸,忍不住打趣道:「幾天不見,紅嬸好像越來越年輕了。」

    紅嬸笑咪咪的說,前兩天她把兒子的遺物捐贈了,當天便夢見她過世的兒子,那孩子在夢裡給她彈了首曲子,笑著說想吃媽媽煮的麵。

   「那孩子從小身體就差,去得又年輕,我又老夢不到,一直擔心不知道他在那邊過的好不好……」紅嬸有些哽咽,將手裡的麵放上桌,笑道:「哎!瞧我這、不說了。來!小心燙啊。」

    吳邪呆坐著,看著紅嬸忙進忙出不漏一絲倦態的招呼客人,感覺腦中有些東西因這番話連貫起來了。

    看著桌上熱氣蒸騰的麵,須臾,他眉眼微彎,淺淺一笑。

    ──吃下一碗人間最無私的愛,在那又黑又冷的漫漫長路上,估計能走得踏實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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