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過去,吳邪美美的睜開眼,唇角彎彎,睡飽的感覺真好得沒話說。

    朦朧的視線對上面前的一雙黑瞳,吳邪眨了眨眼睛,倏地挺直了腰板。

    吃痛的嘶了一聲,彎曲了一夜的腰哪經得起吳邪這般反射動作,毫不猶豫的喀啦喀啦向大腦與耳朵傳遞出痛楚和抗議。

    扶著後腰,吳邪緊蹙著眉,這才發現自己昨晚竟是睡在書桌上,而懷裡那硬梆梆的,一大早便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的則是自己親手畫出來的……

    深吸一口氣,吳邪將畫板放回書桌上審視。昨晚畫著畫著也不知哪時睡著的,幸虧沒給畫成個醜八怪,不過自己怎麼就和這畫中人額貼額的睡了一晚?

    吳邪忍不住搖頭失笑,敢情他連昨晚怎麼畫完這草稿的記憶都沒有啊,人的意志力跟執著還真是驚人……

    伸伸懶腰,吳邪晃著沉重到不行的腦袋進浴室沖澡,視線瞥到鏡子裡自己被碳粉染黑的額頭忍不住咧開嘴,有些好笑的想,不知道這算不算印堂發黑?

    水聲嘩啦嘩啦的響,朝陽透過玻璃窗溜入室內,在被柔白溫暖的光芒攏罩的書桌上,畫內東方男子的墨黑眼珠裡閃過一絲流光。

   

    最近吳邪的行為很奇怪。

    這是所有認識吳邪的同學包括胖子都發覺到的事,更別提精明細心的解雨臣知不知道了。

    除了那天死不應門、胖子看著房內明明是黑的,解雨臣看卻是亮著的詭異狀況外,就是他這幾天很難約,除了上課或是必要的採買補貨外,他根本是完全關在家裡不出門。

    喔,忘了說,他就是上課也幾乎都在打瞌睡。

    死宅。這是王月半同志相當不滿的結論。顯然還在記恨那天吳邪裝死不應門的事,儘管當事人滿臉無辜的喊冤說是真的沒聽見他也不信!

    有鬼。這是小花解雨臣沒什麼證據的判斷。顯然他的直覺還是有受到他小時後被當女孩養的影響,比其他大老爺們準確多了。

    可他們沒一個人說的出緣由、拿得出證據。

 

    腰上隨意的圍著毛巾,吳邪在晨光中踏出浴室,這陣子他幾乎是日夜顛倒,床鋪變書桌不說,連帶洗澡都改為晨浴了。

    吳邪擦著頭髮,視線不經意瞥到斜靠在書桌與牆壁的畫板,嘴角不住的往上翹。

    拉下頭上的毛巾,吳邪靜靜坐在書桌前與畫中人對視,唇角眉梢無一不帶著歡快。

    昨晚他終於把畫上色完成,之後再也不用把畫框當抱枕了。

    嘴裡哼著小曲兒,吳邪又細細的看了遍畫中人,滿足的點點頭。果然不愧是出自自己的手筆,淡漠的神韻、立體性感的薄唇、彷彿隨時會動的雙眼,這要是活生生的人,抱歉不用問,直接男神蓋章定讞!

    吳邪笑得一臉蕩漾,雙手插腰對著畫道:「霸佔了小爺多少個晚上,等明天顏料乾了你可得給小爺在郝老頭面前表現表現,聽到了沒有?」看小爺這等高水準技術還不嚇死那老頭!哼哼。

    吳邪得意頂著一雙國寶眼轉身去穿衣服,雖然是累到快虛脫的國寶,但那也是得出門吃飯上課的!

    370號房門開了又關,空蕩蕩的屋內還殘留沐浴乳的淡香與水氣,畫裡俊美如神祇的東方男人薄唇瞬間顫動了下。

    若有似無的空氣震動盪漾在一室陽光中,幽幽緩緩如塵埃般飄落。

 

    生出人物圖後,吳國寶終於不用當國寶了,可不論他睡再多覺還是感到精神很差,打從那幅人物圖完成後,他除了出門很衰之外便是整日不分時間地點的想睡覺,有一回甚至在自家門口掏鑰匙準備開門時靠著門框站著便睡了過去,事後被解雨臣和胖子一人一邊壓進了醫院做全身檢查,檢查結果卻是吳小祖宗全身內外上下健康的不得了,沒病沒痛。

 

    進門脫鞋,吳邪將背包往地上一放便直挺挺的往床上倒,他真的好想睡啊……

    可是要先洗澡……有小小潔癖的吳小祖宗嘆口氣,默默的腹誹自己要命的習慣,雙手撐起上半身,視線瞄到被自己掛在牆上的人物圖。

    那天不知怎的,把畫交給郝老頭時,見對方臉上從驚世駭俗到又愛又恨,最後如獲至寶的神色變化,他是很得意的,可出了辦公室後又鬼使神差的走回去,鞠躬哈腰的拜託郝老頭現場打個分數,他要把這畫帶回家。

    當下郝老頭自然是不肯的,這活靈活現的畫有多難得,任誰都想好好欣賞,吳邪死皮賴臉、苦求活求、軟硬兼施,只差沒雙膝落地了,郝老頭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畢竟吳邪才是這幅畫的主人,只是他要求吳邪一定得將畫拿到畢展上展覽,這一點吳邪自然是點頭答應的。

    於是這幅畫又回到了吳邪房裡。

    比起小時候差不到哪去的圓溜溜大眼盯著畫,畫中人墨黑的雙眼也靜靜凝視著吳邪,後者彷彿著魔似的移不開對視的眼,儘管腦子裡還留著要去洗澡的念頭,可在畫中人那彷彿有了生命的雙眼注視下卻怎麼也動不了分毫,連呼吸都屏著。

    好半晌,在吳邪感覺起來卻像過了好久好久,極度缺氧的肺部終於發出警報,大腦強制清醒,吳邪渾身一抖,呼吸有些急促,身體還有些沒來由的僵硬,連忙將目光移到旁邊,快速的翻身下床衝進浴室,再不敢多看一眼那張畫。

    剛才那彷彿要被畫吸進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吳邪煩躁的脫下上衣甩到一旁,這才發現背上出了一層薄汗,忍不住暗罵了聲,抬頭瞥見半身鏡角落似乎閃過什麼東西,他猛地轉身,卻什麼也沒瞧見。

    吳邪心裡有些毛了,全身好像被潑了盆冰水,連忙將熱水開到底,二話不說鑽到花灑下就狂沖。

    浴室外,畫裡的東方男人眨了眨眼,幽深的眼眸裡,生命之水緩緩流動。

 

    吳邪把自己沖的像隻煮熟的小蝦,這才覺得那股莫名的冷意稍退。

    他疲憊的踏出浴室,連衣服都懶得穿便往床上趴,被子一裹,貼膚的感受讓吳小祖宗終於覺得有安全感了,眼皮子終於闔上。

    可吳邪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

    朦朧間,吳邪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泡在一池溫水裡載浮載沉,周圍白霧繚繞,一個人影頂著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隔著白霧向自己靠近,他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可水中卻有股力道將他的身體翻轉,他面部朝下的趴伏在水邊,腰部以下還浸在溫水中,光裸的背因離開了溫暖而一陣激靈,他伸出雙臂想讓身體重新浸回水裡,卻被一股力道截住,那力道隱藏在白霧之中,纏繞著他的手臂向後拉扯,一道冰涼的觸感襲上腰腹,吳邪全身一顫,心裡隱隱約約浮現絲絲縷縷抓不住的意念,隨著一口冰涼的呵氣吹上耳朵,吳邪身體一軟,落入一個寒冷的懷抱,再無暇思考。

    腰下是溫暖的池水,背部卻緊貼著一片寒冰,吳邪張嘴無聲的呻吟,那說不出口的地方火熱滾燙,緊緊包裹著粗大的冰棍,任由那東西帶著腰身律動,交纏中幾根黑髮落上吳邪渾圓的肩,帶來絲絲扎人的搔癢與後頸上一枚清冷的吻……

 

    吳邪在溫暖的陽光中醒來,昨晚夢裡的那股涼意似乎還依附在身上,全身彷彿剛跑完幾百里路似的酸痛不已。他恍恍惚惚的掀開被子,卻見到床單上一片濁白,他愣了愣,隨即一把火燒上頭臉。

    重重將臉埋進枕頭裡,吳小祖宗羞愧得想死!

    吳邪啊吳邪,你有這麼欲求不滿嗎!他在心裡狠狠的罵自己。

    昨天都累成狗了,他居然還有辦法做春夢啊啊啊啊──

    腦海斷斷續續浮現昨晚的夢境片斷,吳邪的臉由紅轉白。

    媽的,還是個被人上的春夢,他可從沒意識到自己是同性戀,還是下面的那一個啊…….吳邪欲哭無淚。

    爺爺,小邪對不起您……

    究竟對不起爺爺什麼吳邪也說不上來,男孩子夢遺什麼的其實也很正常,但吳邪怎麼就有種一入春夢深似海,從此清新是路人的哀嘆。怔怔看了看床鋪後,他飛快的起身將床單扯起扔進浴室。

    剛站直身體,吳邪便感到身後那說不出口的部位一陣刺痛,他忍不住夾緊屁股縮了縮,見鬼……不就是做夢麼?也太他媽真實……

    皺了皺眉,吳邪一手扶著腰,一手拎著床單進浴室。

    一邊洗澡一邊踩被單,酸痛的身體令吳邪一肚子罵罵咧咧,自己昨晚到底都幹什麼去了,好好的日子到底從哪時候開始變得亂七八糟了……

    霧氣遮蔽的半身鏡中閃過一道模糊的身影,霧氣中炙熱的視線緊盯著吳邪,隨著熱水滑過光裸的背部、性感的腰窩及隱密的股縫,而後頸上那草莓大小的瑰麗紅痕則為整片白皙的背部添了一抹艷色。

 

    一大早的又是洗床單又是內心戲,吳邪沖完澡才想起上課這回事,正想看時鐘,黑色小米機同時開始唱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吳邪套上T恤,抄起手機,「喂?」

   「天真無邪同志!」電話那頭是胖子,背景是一片吵雜,「恭喜你被點名了!」

   ……恭喜你大爺的,滾!」吳邪臉一黑,幸災樂禍兼欠抽的敗類,是謂損友。

   「別別別,我大伯早過世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死者為大、死者為大!」胖子在電話那頭說的嚴肅,但聲音裡的笑意藏都懶得藏。

   「別聽他亂說,」電話那頭換了把熟悉的好聲音,解雨臣彎著丹鳳眼說:「教授沒點。」

   ……你們在哪?」吳邪邊說邊套上褲子。

   「學校食堂。」躲開胖子搶電話的手,解雨臣的笑意越來越深,從這反應看來,吳小祖宗這會兒是比較正常了。

   「叫他脖子洗乾淨等著!」吳邪說完掛了手機,拿了鑰匙,將背包甩上肩,一個瀟灑的轉身甩門。

    吳邪出門後沒多久,稀薄的白霧開始瀰漫房內,慢慢聚集,滾滾的凝聚出一個模糊不穩的形體。

    牆上,畫布上只剩一片墨藍的背景,彷彿那俊逸的東方男人從未存在畫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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