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兩日後,神田的身體已悉數康復。
  本來嘛,那蟲就只是會給人帶來痛苦的疼痛感,並不會對人體造成實質傷害,感覺挺像某死胖子之前說的一種西方正在開發的玩意兒,好像叫什麼神經毒素的東西。

  但如今咱們大病初癒卻健步如飛的神田大人卻是一臉陰鬱煩躁,斷罪樓內是人見人躲、鬼見鬼愁──除了某對人稱打不死的歡喜冤家。
  「早上好,阿優。」橘毛兔一臉爽朗的招呼,卻換來後者一個冰冷的狠瞪,頓時縮縮脖子,下意識地窩進身後黑髮男子的懷裡。
  拍拍懷裡的橘色腦袋,帝奇一臉要笑不笑的怪異神色:「神田,發生什麼事了嗎?」
  知道某人很顯然是在明知故問,神田不悅地撇撇嘴角:「豆芽菜。」
  沒錯!普天之下除了某位被冠上豆芽菜之名的雪色少年,大約是無人有能耐令有冰山之稱的神田 優牽動分毫心緒了!如今,他正是為了一早睜開眼找不著原本應該待在懷中的自家戀人而火大不已!
  帝奇故做了然地點頭,隨後帶著手套的掌上不知從何變出一封短箋,遞至神田面前:「這是少年早上交代說要給你的,打開看看吧。」琥珀眼眸中三分狡詐七分隱忍。
  無視對方一臉彷彿抽筋的模樣,神田瞄了眼內容後甩頭便走。
  在他身後,黑髮男人再也忍不住地露出一抹看好戲的笑容,和懷中人的調皮笑容互相輝映。
  「吶吶,帝奇,你說阿優會有什麼反應啊?」祖母綠的眸裡滿是期待。
  「小兔子不可以只關心他們的事喔!」不著痕跡地圈住少年腰部,帝奇的笑容別有意味。
  「呃?」某只橘毛兔一臉困惑地望著自家情人。
  「隨話說,欠錢要還,賭約也是一樣的喔,我可愛的小兔子。」琥珀眼瞳笑如彎月,在拉比看不到的地方,毛茸茸的狼尾巴悠閒地晃動著。

 

  波光粼粼的湖面,隱約倒映出湖心亭子內的一名白髮女子,只見她旁若無人地撥弄箏弦,清風襲來,吹動一身粉白和服,隱約還可聽見若有似無的鈴鐺聲。

  驀然,琴聲歸無,代之的是幽幽低嘆。
  修長的手指撫過琴身,上頭龍風鳳舞的刻著白蓮二字。那是艷冠皇城的名字,也是令女人嫉妒男人遐思的清麗代名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名字的主人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兒身。

  思及至此,亞連實在有種哭笑不得之感。
  若身為女子,恐怕自己根本不可能擁有那位將女人視為麻煩同義詞的黑髮男人;然而身為男子,這樣不男不女的自己又該如何對他傾訴心意?
  但自己其實比誰都清楚,若繼續隱瞞,只怕那死心眼的男人會終生不斷尋覓那朵根本不存在的白蓮吧……與其這樣,倒不如由自己親手毀去那根本不該存在的幻影,結果最壞……也不過終生在那雙墨色不及之處,用一生的思念還他一瞬的情動罷了……

  輕風拂過,銀鈴搖曳,流洩而出的空靈樂音,一如那亭內純淨的雪色身影,璀璨的銀眸漾著淡然與決心。


  岸邊,神田凝望著湖心亭內戴著面紗的雪色身影,深邃的黑瞳看不清當中思緒。風起,修長的黑色身影跟著飄然落入亭內。

  銀眸餘光瞥見等待之人,卻只是俯首,十指柔撥輕彈,熟悉的旋律頓時充斥在空氣中。如風般與天地合而為一,也如冬陽般沁人心脾,聞者舒暢。
  神田始終不發一語,只是將雙手環抱在胸前,背靠亭柱,闔上眼眸彷彿專注聆聽卻又似置身事外。

  一曲奏畢,銀眸微抬,正巧撞進深邃無邊的墨潭。
  定了定心神,亞連低聲開口:「神田,很抱歉,我騙了你。」銀眸四下游移,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事到臨頭卻仍然無法鼓起勇氣面對那雙可能透露厭惡的黑眸。
  「……你是為了這個道歉?」短暫的沉默後,神田淡淡開口。
  平靜不帶感情的嗓音令亞連心裡一陣難受,但若是他肯對上前方的墨色眼眸,肯定會發現那其中掩蓋不住的笑意與促狹。
  「是。如果你覺得我很噁心的話,我──」用力閉了閉眼,聲音梗在喉中,眼前的景物出乎預料的開始泛霧。
  正為自己突然宣洩的感情手足無措時,冷不防被一團黑影籠罩,熟悉的檀香毫無空隙地圍繞住輕顫的細瘦身驅──「笨蛋豆芽菜。」
  低沉的嗓音帶著深深的寵溺與無奈,銀眸中的水霧霎時違背主人意願滴落在深色布料上。

  「優……」有些哽咽地低喚。剎那明白面前的人看似冷情,實則意綿,猶如深山冷泉,幽深淡定,細水長流。「我、我瞞了你很久……」
  「笨豆芽,你以為你的金鈴掉在哪了?」吻吻懷中人微紅的眼角,神田拉下雪色半透明面紗,黑瞳倒映清秀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少年面容。嘖嘖,本來還想逗逗這笨豆芽,懲罰他一大早的不告而別,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先記著吧。

  金鈴?優怎麼會知道金鈴的事情?實不相瞞,自己的確一直將那金鈴帶在身邊,可惜在和魯貝利亞一戰後遺失,自己還為此難過了一陣,最後仍是鬼使神差地又去訂做了另一副銀鈴,但那也只是單純想當作紀念,睹物思人罷了。這件事連拉比都不曉得,優怎麼會……

  熟悉的清脆聲音自神田指間傳出,睜大的銀眸映著對方掌中再熟悉不過的金色鈴鐺,頓時啞了聲音。
  單膝蹲下身,神田靈巧地將金鈴繫上腰繩,銀白和淡金輝映,輕柔地和鳴天籟。

  「你就是你,笨豆芽。」天地間,唯一能讓我動心的存在。

  昂首,銀眸深深望進無邊黑瞳。憶起自己的養父依稀曾說過,這世界上有某些人之間存在著不需要聲音便能傳達的語言和感情。
  或許,早在他們都還懵懂未知的時候,這份牽絆就已經存在了。

  「優,你會彈琴嗎。」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來自他們之間不需言語的默契。
  黑髮男子頷首,卻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家戀人拿起愛刀六幻。
  「優沒看過劍舞吧?」回眸,雪髮少年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這是只為優跳的喔。」

  清風徐徐,羅紗幔舞;琴音瑟瑟,沉若龍吟;
  波光陣陣,仙影靈動;鈴聲悠悠,眼景如畫。

 


  「這樣你放心了嗎?小兔子。」
  遠處樹林內,筆挺的黑色身影伴著一抹橘紅,琥珀瞳中滿是無奈與溫柔。
  「吶,帝奇。」原本專注觀望自家好友的少年突然回身,翡翠認真地對上琥珀,有些懵懂地問:「這世界上,有些事情似乎真的就是被注定好了,誰也無法改變,對麼?」

  過去的相遇,現今的重逢,過於巧合的發展,彷彿冥冥之中有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將他們帶往另一個人的身旁,直到再也不分開。但若是順著命運的洪流就能輕易地找到彼此,他們又為何總想費盡心思守護這份牽絆呢?

  「對,也不對。」偏頭,帝奇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也許命運可以注定某些人不能在一起,但我想,只要有一方鍥而不捨地持續反抗,原本的注定也可能不再是注定。」這話聽起來還真饒舌,沒想到自己和小兔子在一起久了,也會說出這種連自己都都想像不到的話來哪!

  翡翠凝望著琥珀,倏地漾開一抹如風般的燦笑──的確呢,反抗命運需要勇氣,然而它的結果,或許是另一種注定。

  眼前的這名諾亞,大概也是用這近乎癡傻的頑強將自己和他繫在一起的吧!


  「哪,小兔子,說正經的,那個賭約──」話未盡,便硬生生地滾回喉嚨。琥珀罕見詫異地望著和自己相距不到一厘的清秀面孔,唇上的溫潤觸感遠遠超出意料範圍。

  『輸的人要聽贏的人話,替他做一件事。』偷偷張開的翡翠映出面前近乎癡呆的傻臉,腦海忍不住浮現當年那個和自己一樣人小鬼大的小男孩,相貼的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其實,不管有沒有那個賭約,你的心都早已超越命運,寫下了屬於我們的另一個命中注定,一個名為永遠的注定,對吧?笨蛋帝奇。

 

 

  同一時間,斷罪樓內,利娜莉手裡照料著兩盆花卉,笑盈盈地看著紅髮男人帶著少見的氣急敗壞衝入斷罪樓,叼著菸管的唇帶著抓狂的驚悚笑容,邊走邊老大不爽地放狠話,說要宰了那幾個出賣他行蹤給天皇的死小鬼!
  「吶吶,利娜莉,這是什麼呀?」在被克勞斯抓到前先溜下樓的蘿特,一臉好奇地望著利娜莉手邊的淡紫色和淡藍色小花。
  「這個呀,這是迷迭香,書人爺爺說它代表著勿忘我。是要送給亞連和拉比的。」灑了些水,少女眉眼帶著滿滿的祝福與笑意。

  午後的陽光下,花辦上的水珠柔柔閃耀,那名為幸福的絢爛光輝。

 


                                迷迭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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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補充

迷迭香
學名: Rosemarinus officinalis
植物特性:香味強烈、有點類似樟腦的香氣
浪漫花語:忠貞、回憶、勿忘我
開花時節:9月隔年3月間
原產地:地中海沿岸
現今產地:法國、葡萄牙、日本、南非、印度等
  羅馬人稱迷迭香為「神聖之草」,它確實是一種高貴的香草植物。莎士比亞在其劇著中寫著:「迷迭香是為了幫助回憶,親愛的,請您牢記。」這雖是戲劇中的對白,但卻清楚的描述出迷迭香的用途。自遠古時代,埃及和古希臘,讓人心情愉悅、氣味芳香的迷迭香,便經常在宗教儀式中被使用。基督教中就有二則有關迷迭香的傳說。一說:迷迭香原本是開著白色的小花,聖母瑪利亞帶著聖嬰耶穌逃往埃及途中,將她的藍色罩袍披在迷迭香上,從此,迷迭香的花色就變成藍色。一說:耶穌在逃離猶太前往埃及途中,將洗好的衣服晾曬在迷迭香上,迷迭香因此被賦予許多藥效。 宗教傳說,加深了迷迭香神聖的力量,在歐洲,迷迭香被廣植於教堂的四周,教徒將它視為神聖的供品,因此迷迭香又被稱為:「聖母瑪利亞的玫瑰。」,具有驅邪及祝福的意味,也是聖誕節時十分普遍的門上裝飾。
  迷迭香種類繁多,花色除了藍色外,也有淡紫、粉紅和白色。羅馬人尊稱它為「神聖之草」。 原產於地中海沿岸的斷崖上,因為狀似海浪濺起的水花,所以擁有”海之露珠”的美名。相傳迷迭香那濃烈特殊的香氣,經常能幫助迷途的船隻,判別返家的方向。

以上是順手查來的資料,這樣各位看官應該可以了解為何這篇文章要叫迷迭香了吧(笑
麻,敲了一年多的文完結了呢,有點捨不得卻也挺開心的,不過文裡頭的神田貌似很喜歡拿走豆芽的東西,難道一切都是因為愛?XD(被砍
總之,希望各位看官看的滿意,順便預告可能會有番外(笑
對於文章內容有看不懂的或不清楚的都歡迎發問唷,我也知道這裡頭的伏筆很多,對大家真是抱歉...ORZ

感謝支持到這裡的大大們,也感謝投票和加書櫃的大大們~
下篇作品也要請各位多多指教了(小女子風犽深深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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