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被森林環繞的山谷中,有一個平靜富庶的國家。在這個國家中,人民自由而平等,國王與皇后也克盡職責、備受愛戴。

  然而,國王與皇后已經結婚好幾年了,仍無法擁有一個孩子,其中的原因,是出在皇后的身體太過虛弱,以至於無法受孕。

  「沒關係,我們可以認養。」國王看著虛弱的妻子不捨道。
  「我想擁有自己的骨肉,在他的身體裡,有著你和我的靈魂與血脈。」皇后十分堅持。

  無奈於皇后的堅持,國王於是張貼了布告,招募國內外名醫,只要能將皇后的身體治好,除了金幣百萬,還能無條件加官晉爵,成為皇室的一員。
  儘管條件如此優渥,儘管有數以千計的醫生術士大批湧入皇宮,皇后的身體依然沒有起色。她的臉蛋仍舊蒼白,身體仍舊贏弱不堪,加上鬱鬱寡歡,終日只能臥病在床。

  最後,在某天晚上,皇后將國王請到床邊,用虛弱的聲音告訴她的摯愛:「很抱歉,我或許再也無法陪伴你繼續往前,但我真的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皇后說著,同時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國事家事讓年輕的國王一夜白首,他再也沒有笑容,也無法拿起最愛的畫筆。湧入皇宮的人逐日稀少,而國王也只能終日望著昏沉沉的皇后發愁。

  直到有一天,一名的神祕的黑衣人,披著日落紅霞造訪這座皇宮。

  「我親愛的陛下,我有自信能夠醫治虛弱的皇后,並且讓你們擁有一個真正的孩子。」黑色斗篷下的人看完病中的皇后,平靜的對國王說道。
  國王登時面露喜色,「真的?」
  「是的,我的陛下。」斗篷陰影下,蒼白的臉上悄悄揚起些微弧度,「但是,陛下,我不要金幣,也不要官爵,我要的,是這個。」
  國王順著黑衣人蒼白枯槁的手指望去,「我的皇冠?」
  「不,不只是你的皇冠,陛下,我要的,是這個國家。」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嗎?」國王凝視床榻上的皇后,猶豫道。
  「當然,我的陛下。明天日落以前,我將會再度造訪。」黑衣人彎著身,邊說,邊緩緩消失於房間陰影中。
  「……我該為了愛放棄我擁有的一整個家族嗎?」國王低聲問著昏迷的皇后,臉上神情是如此迷茫無助,然而,在經過一個晝夜的考慮後,他還是答應了。

  在黑衣人的幫助下,皇后重拾健康,並且在一年後平安地生下一名可愛的嬰兒。

  嬰兒有著子夜般漆黑的眼眸,在光線照耀下彷彿閃爍星辰,漆黑的頭髮襯著白皙的皮膚,安靜的在母親懷裡沉睡,不哭也不鬧。
  國王與皇后替他們的孩子取了一個簡單卻頗能與他沉靜氣質呼應的名字──優。願這孩子一生優秀亦無憂。

  是時候履行約定了。

  可是人性的貪念與善變,使的黑衣人在日落時分踏入皇宮時遭受綁縛,並且在皇家命令下,被遠遠的趕出了這個國家。

  那時,滿身纏繞繩索的黑衣人惡毒的嘶吼:「這孩子不屬於你們,我會再回來的。到時,我將會帶走你們最重要的東西,讓你們一輩子活在痛不欲生之中!」說完,黑衣人便化為一股黑煙,如狂風呼嘯般席捲而去。

  國王與皇后終日擔心他會回來帶走他們的孩子,隨著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他們的孩子平安健康,除了不像其他嬰兒愛笑好玩,是個非常乖巧安靜的孩子。
  但就在孩子滿月那天,星空被漆夜覆蓋,這個被國王和皇后視為掌上明珠的孩子,就在皇后一個轉頭的剎那從她的臂彎消失了。
  皇宮立刻敲響警報,全國人民盡數出動協尋,他們走遍山谷、踏遍森林,呼喊聲直達雲霄,卻再也不曾看見國王與皇后此生的摯愛。

  整整十二年過去,他們孩子依舊音訊全無,國王和皇后卻始終不曾放棄。國王在街道上畫著他們的全家福與孩子肖像;他們在每年孩子的生日那天全國燈火徹夜不歇,只盼能為那孩子指引回家的路。而他們的孩子究竟去了哪兒呢?

  這麼多年來,誰也沒猜到,他們的孩子,其實從未離開過這片山谷。

  當年,黑衣人將孩子自母親身邊奪來。出了城,他手裡握著短刀,想殺掉懷裡熟睡的嬰兒是如此的易如反掌,但他儘管是個法力高強的巫師,卻也抵抗不了人類多少擁有的悲憫。

  最後,他將這孩子帶進森林深處,以魔法建築了一座高塔,將孩子藏在塔內撫養,並在塔外佈下法陣,讓所有想找到這孩子的人在靠近這座塔時迷失雙眼與感官,下意識的調轉方向離開此處。

  就這樣,整整十二年,巫師扮演著一個普通人,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父親,悄然無息的將這名孩子扶養長大。

 

  「長髮女孩、長髮女孩,放下你的頭髮──」

  巫師一如往常的在塔下喊著,只是當年穿著女裝、被他強奪來的孩子,此時卻來個相應不理,僅僅從窗口拋出一聲冷哼。
  巫師翻了翻白眼,再度喊道:「好吧,兒子,拜託快放下你的頭髮,你親愛的老爸可是特地起了個大早給你做蕎麥麵帶來哪。」

  什麼不好怪,要怪就怪這孩子的爸媽不好,一個小王子硬是給穿成小公主!還以為這樣就能魚目混珠防止孩子被抓……也不想想他堂堂一個巫師哪可能被外表蒙騙……呃、雖然剛開始的確連他也被這孩子的外表矇了,總是長髮女孩長髮女孩的喊……

  過了好一會兒,高塔唯一的窗口才徐徐放下一束烏黑晶亮的長髮,在陽光照耀下宛如夜晚倒映星空的長河。而巫師就順著頭髮向上攀爬,進入高塔。

  「啊,兩天不見了,一切還好嗎?」
  「沒有你在一切都好的不能再好了。食物我收到了,你可以滾了。」

  老巫師──儘管外表看起來並不是──盯著眼前的小王子優,心裡那是一個又氣又無奈。怎麼他當年就沒一刀宰了這渾小子,讓他長大了使盡氣力的來氣死自己……

  「還不走嗎?還是換我走?」優王子停下手中揮舞的長劍,轉頭盯著巫師道。
  「……好吧,你是真的長大了……」老巫師無奈的道,但心裡那個老淚啊直直流個沒完哪……誰來好心告訴他本來天真爛漫──好吧,笑容比起一般人是少了很多──的孩子曾幾何時變的如此厭惡父親還叛逆的?要他好不容易養出的爸爸心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切,還不是破不了你的法術。少諷刺我。」優王子白皙的面容上盡是冷漠,但卻依然不減這孩子天生的俊秀出塵,他就像上帝特別細心雕琢的作品,完美、無暇,唯一的遺憾,就是上帝顯然忘了給這孩子多點面部表情和溫柔品格……
  老巫師輕輕嘆了口氣,他真的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必須親自設下法術將這孩子關在塔中,「孩子,相信我,待在這座塔裡對你而言是最好的。這裡沒有欺騙、沒有虛假、沒有利益,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
  「除了自由。」優王子冷聲打斷,順帶句點了他家老爸。

  送走默不作聲的老巫師後,優王子放下手中的劍,靜靜的站在塔中央,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思緒,但他確實在想著某些事情,比方說──他早已發現老巫師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正當他沉浸思緒裡時,塔外突然傳入一聲驚呼!

  出於好奇,優王子偷偷把頭探出窗口。剛才的聲音不是來自於老巫師,對於從小便被迫與他人隔離的他來說十分陌生。

  黑瞳的視線望下張望,在一片草綠中,他輕易捕捉到一抹純白。像天上的雲一樣雪白,只是這抹雪白的主人此時卻是屁股朝天,十足的摔倒姿勢,加上旁邊彷彿驚魂未定的馬兒,不難想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塔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小王子猶豫了。

  「咦?奇怪,這是什麼?頭髮?」一身白衣加白髮銀瞳的少年自草地上爬起,毫無危機意識的盯著眼前自高空垂下的長長黑髮,還大膽的伸出手摸了摸。

  接著,視線順著髮束往上,一下便和閃避不及的小王子對個正著!

  優王子猛然一驚,雖然距離甚遠,但底下少年高高仰起的臉蛋有著十足的好奇,而他自己從沒想過會這樣的情況下遇見來自外界的人。

  ……奇怪,那臭巫師不是有設下法陣?怎麼這傢伙還能闖進來?優王子忍不住在心裡疑惑。

  「吶吶,你好,我叫亞連,是來自鄰國的王子。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森林裡迷了路,馬又受驚一路亂闖到這兒,可以跟你問個路嗎?我要到這座山谷中心的城堡。」
  「……你先上來再說吧。」優小王子可沒打算這麼簡單就把這誤打誤撞闖進法陣的小少年放走,出於對外界的好奇,他打算好好近距離的面對面看看這傢伙。

  不疑有它,亞連王子只對自家愛馬扔了一句乖乖等我,便攀著黑色長髮開始往塔上爬。可是這塔真的太高了,如果是平常的亞連王子也許還有辦法,但在連日的旅途勞累後,他爬了三分之二便感到有些吃力。

  「喂,你還要掛在那兒多久啊豆芽菜?」等到有些厭煩的優王子忍不住探頭叫道。
  「不是豆芽菜我叫亞連啦!」哪來這麼沒禮貌的女孩……亞連王子忍不住在心裡咕噥。但不等他再往爬,他便感覺上頭的人正把髮束連著自己一同往上拉,那速度真是讓亞連王子開了眼界──上帝啊!哪來力氣這麼大的淑女?

  好不容易爬進塔,亞連王子首先看到的一張黑暗中的蒼白臉孔,要不是那張臉上鑲著一雙子夜般深沉吸引人的黑眸,他可能會被嚇得像根倒栽蔥似的摔下塔。

  「……你還要盯多久?」雖說優王子同樣也在打量面前的少年,但他都已經把對方從到腳看幾回了,對方卻仍是傻傻的盯著他,他自覺有義務出聲讓面前這傻呼呼的少年回神。

  「呃、啊啊抱歉……」亞連王子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麼氣質獨特的姑娘……」

  「我是男的。」小王子冷冷的打斷。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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