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二十二、

　　礙於拉比的視力尚未恢復，亞連原先想好的逃離計劃只得延後。
　　他將兩人周圍的情況告訴拉比，卻避開了這兩年對拉比照顧的人不談，想然當爾，橘髮少年也不是笨蛋，光聽好友笨拙的閃避言詞和吞吐態度便略知一二，但卻也沒想更多，只當這時間照顧自己的說不準還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家，對方指不定要自己負責之類的，才導致好友不知該如何向生性嚮往自由、不受羈絆的自己啟齒。
　　感覺亞連將綾羅纏在自己雙目之上，拉比帶著笑意道：「你方才說喚作蘿特的女孩我知道，她是諾亞一族的人，但另一個女子我就不大清楚了，如果只有這兩人的話，待我視力恢復後再走也不遲。」這話裡竟是有幾成篤定，明明之前獨自一人被囚禁時幾乎失去了逃走的希望，卻在多了好友陪伴後有所不同。
　　雪髮少年神色明顯的一僵，幾欲脫口另一人的存在，話到喉頭卻只化作一聲輕嘆，「我盡快助你恢復。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吧。」
　 「嗯。」橘髮少年點了下頭，隨後緩緩開口道：「亞連，你為什麼出谷了？」睡了兩年，頭腦清晰不變，僅憑方才對話便嗅出了其中貓膩。若亞連真是為了自己出谷，那是決計不會讓自己就這麼睡了兩年，所以定是有其他原因讓他出谷，然後在因緣際會下找著自己，否則憑他的本事要找著自己何需費得兩年？
　 「……你好好休息吧。梅莊……已經不在了。」
　　亞連說這話時，藥效已在拉比體內發作，橘髮少年只覺意識朦朧中聽見一聲悠長的淺嘆，那嘆聲中好似帶著無法言語的心痛、哀傷與掙扎──
　 「再過幾天，待你雙目復明，我定將所有事實告知予你──」知道眼前好友早已陷入沉睡，亞連悄聲低喃。
　 「包括帝帝的事嗎？」嬌俏的聲音伴隨女孩身影出現在亞連視線。
　 「……」
　　見亞連沉默，蘿特淡淡一笑，「如果你願意，借一步讓我告訴你他們之前發生的事吧。」也許眼前這個少年知道後更加不會原諒帝帝，但總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這名少年能夠理解那沉重到扭曲的情感……因為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特別，比除了小兔子之外的其他人都要特別……所以，她願意賭賭看！
　 「……嗯。」
　　亞連當時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一聲淡漠的回應，換來的卻是無法想像的震撼！

　　比武大會上，台上台下皆是一片靜默，只見那黑衣人迎上老者目光，不驚不懼的冷聲道：「傷我唐門弟子者，我等必當十倍奉還；殺我唐門弟子者，我等必誅其滿門而告天下。」
　　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聲音聽在眾人耳中卻如魔音穿腦、迴盪不歇，然而，老者聽完卻只是微笑，「先不論閣下如何判定門下弟子定是此人所殺，名門正派有名門正派的規矩，而武林亦有武林的規矩，雖不成文卻為名門正派所奉行遵守的。姑且不論規矩，眼下乃是比武中途，閣下當眾出手也未免太不給我這老頭兒面子。」
　 「……」好個名門正派都要遵守的規矩，這不擺明了要他再出手不僅落人口實，更是自逐名門正派之列……罷了，中了唐門秘毒，即便是那玉面公子也撐不過三天！
　 「那麼，依盟主之見，這事該如何才算妥當？」黑衣人淡聲道。
　 「此事務必查清才算數，在那之前，還有勞門主解毒了。」老者拱拱手，語氣卻是毫無半分退讓。
　　黑衣人面紗下的嘴角冷冷一揚，早有預備的將身旁面色慘白少年扔上台，「方才暗器乃是此徒所發，解藥自是只問他要了。」
　　毫無準備下被當替死鬼的少年暗自心驚，帶著乞求望向黑衣人卻只換來陰冷的一瞪，轉頭對上老者的銳利目光，更是連膽子都快嚇破，只得支支吾吾的囁嚅幾聲，那聲音幾不可聞，幾乎連風聲都不如。
　　老者眉頭微蹙彎下腰靠近少年。儘管知道黑衣人的盤算，卻礙於眼下毫無證據，倘若這少年願意吐實否認那便是好。
　　然而，就在老者一個閃神未留意的瞬間，在他後方因毒性發作逐漸無力的神田已被負傷的大衛和賈斯黛洛架住，孿生雙子連看都沒多看一眼，飛身便走！
　 「慢！」老者一聲大喝，正待追去，卻讓黑衣人一句話被迫頓住。
　 「一個受傷的人不要解藥，想來是心裡有愧，盟主此番怕是白費心思了。」
　　長眉下的眼眸閃過銳光，老者倏地露出雲淡風輕的淡笑，「此人是否心中有愧，我自會查清，有勞門主靜候了。」

　　竹林內，風塵僕僕的紫衫男子帶著滿臉的疲憊來到竹屋，卻在推門的瞬間頓住了動作。
　　算算時辰，小兔子是醒了吧……他……有可能願意看到自己嗎……放下打算推門的手，帝奇默然地望著天色想。
　　然而，此時門卻開了。
　 「……藥呢？」開門的雪髮少年淡漠道。
　 「……」無語的遞上自己費盡手段找齊的藥材。為了這幾味藥，他可是連原本打死也不願動用的諾亞一族情報線路都用上了，要是被千年公知道他這個被逐出門戶的傢伙擅自動用，他的下場可有得瞧了……
　　銀眸盯著面前人臉上複雜的神色，最終只是嘆口氣道：「……人醒了，正等你這幾味藥恢復視力。」語畢，輕巧閃身走向廚房熬藥。
　 「……！慢著！」猛然回神的帝奇連忙攔住亞連，「你說小兔子現在看不見？」
　　銀眸沒好氣的一瞪，「氣血淤積頭部堵塞血管，能醒來就不錯了，你難道要奢望一個沉睡兩年的人醒來就活蹦亂跳嗎？」儘管已經從蘿特那兒知道事情原委，但一時之間要原諒面前這人神共憤的渾蛋……別說常人，即便是醫者父母心也著實不易……
　　帝奇倏地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羞愧，只因自己居然在聽見那孩子現在看不見時鬆了一口氣……明明……明明那雙碧眸是多麼的讓自己心醉……
　 「吶，我說，只要帝帝不開口、不直接碰觸拉比，讓他繼續照顧一陣子應該也無妨吧，亞連大夫？」
　　俏皮的嗓音悠悠傳來，亞連淡淡瞥了眼來人，不發一語的閃過面前男子離開。
　　勾起笑容，蘿特不慌不忙的蹦跳到帝奇面前，「吶吶，笨蛋帝奇，你真的不想看看會動會笑的小兔子嗎？」
　 「……」會動……會笑？
　　來不及細思，從敞開門內傳來的女子笑語以及清爽笑聲，令紫衫身影不受控制的踏入屋中──
　　他當真……會笑了。琥珀倒映雙目纏繞白綾、笑容柔和燦爛的橘髮少年，視線再也容納不了其他。

　　另一方面，被孿生雙子不發一語架走的玉面公子很是不悅，卻也明白方才的狀況──那唐門門主是死活不會交出解藥的。
　　唐門秘毒的威力他自有耳聞，自己若是不走，想來也是落得在眾目睽睽下毒發身亡的下場，與其那般難看還不如離開，身後名就由那些人隨說胡扯去吧。
　 「……夠了，放開。」玉面公子冷道，他向來不習慣與人肢體接觸，也因此成就一身精妙劍法，能憑劍氣將人擊退。
　 「嘻嘻~他很想死唷~笨蛋大衛~」
　 「吵死了閉嘴！」大衛撐著傷瞪了眼一旁的賈斯黛洛，隨後凶狠的對神田道：「我現在沒工夫解釋，但你給我搞清楚，要把你宰掉的人是我明白嗎混蛋！」
　　三道身影穿梭在林木間，儘管帶傷有失迅捷，卻不減速度，彷彿早有目標般地向某處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