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武林大會,顧名思義無不是當今世上高手雲集、爭奪武冠群雄頭銜之處,如今矗立三尺高擂台的會場天未亮便已是人聲鼎沸,當中龍蛇雜處,有自視甚高、狂傲跋扈者,亦不乏城府至深、陰險叵測之人。

  會場一角,一抹烏衣靜如古木、冷如寒冰,黑眸銳利而不動聲色的掃過四周,心裡一聲冷嗤。真要他來說,這不過就是一群糟老頭和自以為有門有派、有頭有臉的無聊分子在互咬罷了,稱什麼武林大會!
  真正的絕世高手,他是明白的,應和那人一般,遊走人世、嬉於花間、勝雪白衣紅塵不染獨為天地醉……

  「噗!這就是中原的武林大會?!看起來不怎麼樣嘛!」大剌剌的囂張語氣出自一旁的孿生雙子之一。
  儘管聲音不大,但好歹在場都是習武之人,聽覺敏銳是自然,一下子喧嘩歸寂,無數視線向這不起眼的角落匯聚而來。

  ……帶這兩個傢伙來根本是天大的錯誤……神田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嘻嘻嘻~一群傻瓜~」徹底不知死活的挑釁。

  「閉嘴。」黑眸冷冷掃過一旁令在場許多人咬牙切齒的孿生子。

  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輕笑,「川門掌門人柳川清,敢問閣下可是玉面公子?」

  神田微微抬眼,沒有答覆的意願,但周遭卻在聽見玉面公子那一刻更加鼓噪不休。他暗暗記下了對方的聲音,向孿生雙子拋了個警告的眼神,同時擂台上亦響起鑼鼓聲。

  依照不成文的規定,歷任盟主除了要懾服群雄外,還必須在正式對決中擊敗現任盟主,因此,現任武林盟主此時正散著一頭白髮長鬚坐在台前。他看似漫不經心,卻在暗中注意著各派動靜,鬍鬚下的嘴角在聽見近年江湖盛傳的玉面公子名號時不著痕跡的淺淺一笑。

  感受到來自高台前方的視線,神田本能的抬眸迎上,卻只見一名披頭散髮的老者端坐在主位上,看似悠哉實則不然,會場內的喧囂紛擾似乎全然無法影響那老者半分,白雪長眉下的一雙黑眼炯炯有神,彷彿足以將他看透。

  是實力差距嗎?方才對上時自己一度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不,是歷練!是經驗老到足以洞悉人心所形成的壓迫感!思及至此,玉面公子冷不防嘴角微揚──看來,這武林盟主,倒也有值得一爭的價值。

  「公子,那三人中穿著黑衣的便是玉面。」人群一角,一名面色慘白的少年悄聲向另一名頭戴烏紗、身著黑衣、長袖垂膝的男子道。
  只見後者微微點頭,烏紗後的雙眼隱隱泛著戾氣。

 

  是夜,竹屋外流螢紛飛,襯著點點朦朧燈火霎是好看。
  竹屋內,一抹白影直至月升中天還尚未就寢。
  只見那抹身影不急不徐地穿梭在廚房及屋裡屋外,一身藥香漫延,雪髮銀眸在月光輝映下恍若謫仙。
  輕輕將手中剛熬好的藥放在桌上,亞連漫步至拉比床畔,視線掠過床上的橘髮少年,忍不住輕輕一笑,悄聲道:「放心吧,這兒現在只有我呢。」
  久未開合的碧眸悄悄於夜中復甦,鼻間熟悉的藥香令床上少年露出安心的笑,啞聲道:「好久不見,亞連。」
  「兩年不見,總算睡醒了,拉比。」亞連輕道,亦回以一抹微笑,起身拿過藥碗,同時將水杯遞至床上正緩緩起身的少年唇邊,「別碰眼睛,你的視力會恢復,只是需要時間,相信我。」
  露水滑過喉嚨,恍若天降甘霖,拉比點點頭,帶著笑意輕道:「沒想到,我居然睡了這麼久……我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總有個人很溫柔小心的在我身邊照顧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亞連。」
  「……這段時間的事等等再說,先喝藥吧。」雪髮少年猶豫了下,選擇先避開不談,將藥碗送至拉比嘴邊。

  竹屋外,嬌俏的黑影在螢螢流光中倚著竹子,琥珀雙眸在月色下流轉魔魅,她看著拉比房中搖曳的兩道身影,抬頭與竹屋頂上兀自賞月淺酌的女子相視一笑。

 

  大會一開始,神田連想都甭想,直接眼睛一閉裝作沒看見,旁邊的孿生雙子如神田所料率先衝上台耀武揚威、一席挑釁的嘴上功夫讓台下一干人等無不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兩個奇裝異服的詭異傢伙大卸八塊、鞭屍而後快!

  然而,也一如神田所想的,會衝上擂台的都不是孿生雙子的對手。
  不是說那些人空有拳腳蠻力,而是那些人的武功實在平平,再加上各派訂下的派規反而限制了個人發展的空間,再好的招式使起來也是呆板僵硬而不活。

  平心而論,孿生雙子邊打邊嘻嘻哈哈的做法實在無法讓人不火大……就連他這在旁邊用耳朵聽的都嫌煩……但那兩個傢伙招數詭譎、身法多變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那看似普通卻暗藏陰毒的招式。他們的陰毒不似唐門作法在暗器上抹藥,而是能讓人在眨眼之間見血封喉、彷彿玩鬧般奪人性命……

  「呃、咳……!」

  空中氣流陡然停滯,神田半睜著眼向擂臺望去,只見大衛面朝地的趴臥,嘴角還留有方才噴出的血漬,臉上玩鬧神色不復存在;而一旁的賈斯黛洛臉上嘻笑不減,雙眼卻隱隱散發警戒,直直盯著衣襬飄揚、翩然佇立擂台上的人,也就是現任的武林盟主!

  只見老人白髮銀鬚,神清氣爽,身姿颯然,想來當年號令武林定是另一番更勝今朝的風光,唯獨那身飄然白衣微微刺痛了神田雙眼。

  「中原的比武大會,是為了推舉下一任盟主,可不是血洗武林哪,年輕人。」長眉下的眼角微彎,老者的語氣是和藹的勸告,暗藏其底下的卻是另一番無形壓迫與警告。

  他看出了他們的來歷,方才出手時精準的衝著大衛的琵琶骨打亦表示他看穿了這兩人的路數。神田想道,隨後冷冷一笑,翻身躍上擂台,一腳將沒防備的賈斯黛洛踹下台,順手把受了內傷爬不起來的大衛丟向賈斯黛洛。
  將六幻橫在胸前,他冷聲道:「在坐若無人挑戰,就由在下會會現任武林盟主了。」

  想然當爾,方才孿生雙子手下不是殺假的,有了剛才的遍地死屍做榜樣,剩下的自然不會再上前,反正待玉面公子打輸再重開挑戰賽也不遲,何苦這時浪費精力!況且聽聞玉面公子墨劍客冷若冰錐、下手不需第二招,弄個不好可是白白送死哪!

  老者看了看六幻漆黑的刀身,微微一笑,心道,墨劍墨劍,當真是把絕世好劍,只是不知道使劍的人是不是當真有資格使這把劍。

  玄鐵閃黑芒、刀光如寒冰,烏衣翩然,身形未動,劍鋒已至!只見老者身軀向後微傾,以極小的幅度避開。寬袖飄擺間,暗器破空聲驟響!

  神田耳朵一動,幾乎在聲響剎那同時翻身高躍,暗器落空後緊接著是一連串讓人不暇給的銳利劍招撲面而來!那劍氣如虹、招中亦有招、絲毫不拖泥帶水,幾乎使神田接應不暇,一旁圍觀人等更是發出一陣驚嘆,幾乎重現當年叱吒武林的景象。

  然而,這般迅捷的打法在神田接過百招後便看出了端倪,出劍快速只是為了製造重影混淆敵人的虛招,只有抓穩劍氣最銳利的那一刻才是真招!

  只見玉面公子冷不防乾脆的閉上眼,在台下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時已接下一招同時還以直逼老者咽喉的一劍,就在即將觸及時,卻再度讓老者閃身貼著劍身擦過,只削下幾縷白鬚。

  神田劍眉一蹙,乘著劍勢轉偏,再度向老者打去,驀地眼前一亮,左肩一陣刺痛襲來,只聽得匡啷一聲,回神時,手中玄鐵劍搖搖欲墜、全身幾乎使不上力,而方才還神情平靜的老者倏地換上滿臉肅殺。

  長眉下的雙眼銳利地掃過台下,毫不遲疑地定在一名面色慘白少年身旁的黑衣人,現任武林盟主毫不客氣的朗聲道:「比武最忌諱以多欺少、暗箭傷人,便是刺客也不允許壞了這不成文的規矩。眾所周知唐門擅毒,門主有需急於這時表現?」

  神田看了看正頻頻向大腦傳地劇痛的左肩,目光轉向老者手中微微染上暗紫色毒汁的劍,心下便已了然。想來,剛才若非對方電光石火的一劍打偏了暗器行進的軌道,恐怕這暗器就不是打在自己左肩而是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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