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緩緩駛進小鎮。

        鄉間的小鎮,店舖樓房什麼的還留著舊式建築的風格,但販賣的東西從飲料傳輸線到充電寶應有進有,倒也挺現代化的。

吳邪等人一路逛到會場,場地周圍都掛上了白紙燈籠,上頭寫著盂蘭盛會四個大字,遠遠看見一座露天戲台,戲台下十幾排的凳子,凳子後是塊空地,旁邊則是一張張的大圓桌,桌面空蕩蕩的,想來是時間還沒到,供品還沒擺上。

吳邪歪頭瞧那些凳子的數量,忍不住嘀咕:「擺這麼多凳子,這裡有這麼多人麼?」

解雨臣聽了就笑了,「不是全給人坐的,起碼前幾排都不是。

吳邪恍然大悟,「難怪前後分了兩個區域呢。」

   「小天真,瞧瞧這戲台搭的如何?」胖子幾到他倆身邊,笑得一臉得意,後邊跟著潘子。

    吳邪光看胖子的模樣就知道這戲台子八成是他倆帶頭蓋起來的,他湊近了仔細瞧,拳頭這兒敲敲、那兒碰碰,最後露出微笑,朝身後的兩人豎起拇指,仰頭望了望戲台上的布置,笑道:「這臺子沒問題,就是上頭的字寫錯了,吉字少了最後的一橫呢!」

        胖子和潘子愣了下,正想解釋,冷不防邊上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開口道:「小伙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唱戲班子規矩,戲是用嘴唱的,自然不能封口。」

        吳邪轉過頭,一個約莫六十多歲卻拄著拐杖的老人笑瞇瞇的站在他身後,似乎已經聽他們談話許久。

     「謝謝您幫忙解惑。」吳邪笑道。

     「吳邪,這位是許老爺子,這次活動戲班子的班主。」

     「哪裡哪裡,我看你們這幫小夥子挺不錯的,有什麼好奇不懂的隨時來問,我們就住在那兒的招待所。」老人伸手指向不遠處一棟兩層樓高的建築。

     「好的,謝謝您。之後有勞您們了!」潘子笑出一口白牙道。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甭管我。」許老爺子揮揮手,繼續盯著臺子上布置的工人,似乎是要確保每樣東西都一一到位。

       不遠處傳一聲叫喚,潘子連忙招手回應,隨後有些抱歉的道:「活動負責人有事找我,你們就先自己晃晃看看吧!」

     「潘子哥你忙吧,我們自個兒行的。」吳邪笑著朝潘子擺擺手,後者一把抓過已經把會場混熟了的胖子一同前往充當免費勞工。

     「哪,小花──」吳邪轉頭正想找自家髮小,卻見對方正和許老爺子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討論什麼,思及小花的出身,吳邪也沒覺得有啥不妥,聳聳肩,決定自個兒溜達。

        會場裡有不少人在忙,吳邪走來走去總覺得自己一個大閒人在這裡有點礙事兼擋路,索性繞到戲台後人少的地方瞧瞧,順便再前後檢查一下這臺子。

後臺的木頭縫隙間出現其他顏色,吳邪好奇的朝裡望,只見有個人影背對自己。

嗯?原來是戲班子的工作人員,這麼早就開始準備排演了?

吳邪偏頭看著那坐在梳妝台前的演員,連假髮都戴上了,不由得佩服其敬業精神。

長長的假髮拖曳至地,纖纖素手細細優雅的梳過縷縷青絲,吳邪巴著縫隙看的有趣,心道原來假髮還得這般保養,真是費工夫。

末了,那演員將雙手放在頭的兩側,似要將假髮拿下,手指微微使勁後,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放置到桌上。

戲鬼轉了轉空無一物的脖子,放在桌上的腦袋緩緩轉過來,朝吳邪露出一抹冷笑,慘白的臉上流下一道血淚──

       吳邪瞪大雙眼,嚇的整個人往後一仰,屁股跟大地接吻,他摔得七葷八素連連後退。

       眼球大的縫隙裡只剩一片漆黑,吳邪抹抹慘白的臉,剛才那一幕讓他從頭到腳直冒寒氣,連頭頂上的仲夏陽光也溫暖不了,他低頭,手裡全是抹下來的冷汗。

       轉角看不見的另一端傳來說話聲,乍聽之下是幾個男人的聲音。

     ……別說,我親眼瞧見的,那花旦走場不見搖,從頭到尾只有那雙繡花鞋尖兒碰著地,這能是人麼?」

     「馬家班的冤魂啊,唉……

     「噓!別說了,也不怕晚上來找你。」

     「去!甭咒老子晦氣!當年那事兒你也清楚!」

     「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喊這大聲也不怕人聽去。」

        隨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吳邪定了定神起身,思索著要不要出去問清楚,但那些人很快換了話題,一隻秀氣白皙的手冷不防搭上吳邪肩膀,後者驚魂未定,猛一轉身──

     「怎麼?不是要過去?」被揮開的手停在半空中,解雨臣眨了眨漂亮的丹鳳眼,後頭跟著一隻嘿嘿笑著的黑瞎子。

吳邪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一手搔著後腦勺,一手不知往哪擺。

解雨臣看著他,又快速探頭看了下轉角後,伸手將吳邪往旁邊一點的地方拽去,同時惡狠狠的扔出一記眼刀不准黑瞎子跟過來。

 

       站到定點,解雨臣單刀直入,「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想歸想,在某人眼神的威嚇下,吳邪還是乖乖老實交代了自己剛才的停看聽。

      解雨臣聽完皺皺眉,轉身遠遠望了一眼從戲台後走出來的幾個男人,裡頭有幾個正跟黑瞎子打招呼寒暄。

   「戲班裡……」解雨臣望著吳邪清澈的眼,勾起笑容道:「這種傳聞還挺普遍的。」

      看吳邪鬆了口氣的模樣,解雨臣拍拍對方的肩膀,心裡暗暗點頭,對於自己婉轉隱瞞的說法尚感滿意,這樣流言八卦就像是稗官野史,即便形容誇大、穿鑿附會,也多半不是空穴來風,但以吳邪的狀況,還是能忽略就忽略吧。

 

      當晚,一夥人在潘子家大吃了一頓。解雨臣在潘母的熱情下幾乎是灌湯灌到飽,中途還有幾碗偷偷塞給黑瞎子,硬逼對方以最快速度解決掉,最後實在不行乾脆把吳邪拖下水,說吳邪太蒼白要補補氣,潘母的注意力頓時全數轉到吳邪頭上,潘子笑咪咪的夾菜吃肉,胖子也兌現承諾整頓飯讓潘母笑的合不攏嘴,只苦了吳邪一下喝湯一下吃飯,撐得不要不要的。

 

   「哦!天啊!撐死小爺了!」

    一進房門,吳邪直接往床頭一靠,解雨臣也是一臉終於鬆口氣的表情,誰讓潘母在飯後又削了水果,若不是他們趕緊喊著好累想睡,估計這會兒還有一頓夜宵。

   「別提了,今晚甭睡了。」解雨臣臉上隱隱透著無奈。

    吳邪算著剛才下肚的湯湯水水,再想到半夜跑廁所就忍不住頭疼。

    農村人家真是……太熱情了。

 

      這天夜裡,潘子家可說是半點不得清靜,潘母住後間,尚能呼呼大睡,只苦了胖子和瞎子,誰讓他倆睡左邊房間,去廁所非得經過他倆門口。

      於是乎,上半夜走廊腳步聲簡直沒停過,解雨臣和吳邪幾乎是輪流的跑,到了下半夜,就剩下解雨臣了。

      聽著隔壁床的打呼聲,解雨臣暗暗磨牙,掙扎許久終究敵不過尿意睜開沉重的眼皮。解大少嘆了口氣,認命拖著步子走向廁所。

      時近黎明,日月交替,天地間最黑暗的時候。解雨臣摸黑走過胖子他們的房門口,沒注意到在自己身後的房門悄悄開了一條縫,一只黃符無聲竄出,隔著幾公分飄浮跟在背後。

      漆黑的夜色裡遙遙傳來幽幽戲腔:

      那不是草間人饑烏坐等,還留著一條兒青布衣巾;

      見殘骸都裹著模糊血影,最可歎箭穿胸、刀斷臂;

      臨到死還不知為著何因──

      萬籟俱寂的夜裡,低低的戲腔隱在夜風裡,解雨臣聽的若有似無,正豎起耳朵要細聽,對方卻沒了聲音。

       眨眨眼,解雨臣已走到廁所門口,手指摸上電燈開關,正納悶怎麼不亮,身後又傳來朦朧的嗓音:

       那不是破頭顱目還未瞑,更有那死人髯還結堅冰!

       寡人妻孤人子誰來存問?這骷骸幾萬千全不知名。

       隔河流有無數鬼聲淒警,聽啾啾和切切似訴說冤魂慘苦──

      這回解雨臣聽得真切,甚至還能跟著在心裡接著唱。那忽遠忽近的嗓音,唱的是京劇《春閨夢》,可偏偏沒頭沒尾,尤其那最後兩句唱的人後背發怵,解雨臣只覺得仲夏夜風一陣比一陣冷的打在背上,後頸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呼吸──

       黑暗中,一只手倏地握住解雨臣手臂!

     「花兒,」戴墨鏡的男人笑嘻嘻的看著那雙瞪大的鳳眼,「烏漆麻黑的站廁所門口發呆呢?」

       解雨臣眨眨眼,方才的氛圍全然不在,黑瞎子笑嘻嘻的站在面前,在那人背後,一輪銀白月光照的庭院滿園清幽。

       纖細的手指不自覺按下開關,解雨臣甚至沒有想到糾正對方的稱呼,默然的踏進明亮的廁所,方才種種還有些似夢似真,腦袋卻昏昏沉沉無法思考。

       解雨臣像夢遊般走回房間,房門闔上的瞬間,四張跟在解雨臣背後的朱砂黃符靜靜飄上房門四角,乖巧的自己把自己黏好。

       黑瞎子垂下勾起的嘴角,揚手燃了最初跟在解雨臣身後的黃符。身旁的庭院解除了幻象,回復到黎明前的死黑。

       墨鏡後的雙眼望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心裡清楚方才不是避鬼符失效,而是解雨臣回應了對方。

       明明就是看不見的體質,為毛還會回應啊?

       毫不客氣的打了個大哈欠,黑瞎子暗道不愧是髮小組,都不讓人省心。

       看了看在髮小組門外佈下的結界,黑瞎子拍拍屁股,決定回床上繼續會周公。

       黑暗深處,破碎的曲調迴盪在夜風裡,聲聲哀怨。

 

       隔天,潘母一大早便起床做早點,跟著起床的是潘子,胖子和瞎子睡到八點才讓潘子敲門轟醒,待到上午九點,吳國寶再度出現眾人眼前,旁邊跟著一朵秀美有餘卻同樣睡眠不足的臭臉花。

       髮小組有一搭沒一搭的吞早點,才吃完一半,潘子和胖子便風風火火的衝進門,後頭跟著吸豆漿的黑瞎子。

       潘子面色難看,不等吳邪開口便喊:「招待所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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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new year~

新的一年也請大家多多指教~///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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