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曾聽老一輩的人說,有種花,花瓣通體血紅,瓣瓣成針刺狀,由於經常開在死人白骨處,所以他們說,這種花叫死人花。

  今早我偶然在路邊看到有個大姑娘手裡捧著大紅花,腦子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冒出這不吉利的花,碰巧悶油瓶前陣子又鬧失蹤還沒回來,讓我心裡一個七上八下、亂沒安全感的。

  剛踏進鋪子,我便看向王盟,王盟直接對我搖頭,悶油瓶還是沒消息,我只能無聲嘆口氣,繼續走往後堂。

  坐在木几前,我一邊啃著我自己那份,一邊愣愣的看著習慣性給悶油稍上的那份燒餅豆漿。

  儘管知道沒用,心裡還是忍不住想著,是否哪一天悶油瓶能夠停止他的追尋?雖然從目前看來悶油瓶不管失憶多少次都不會拋開他的執著,但如果真有那天,我其實還挺希望他會甘願和我一起待在這破店舖兒,說不上為什麼,或許是以往他在斗裡護著我,如今在地上自然由我顧著他吧。

  當然,這時的我怎麼樣也想不到,悶油瓶停止追尋的那天,也是我和他不得不分隔兩地的時候……

  古董店本來人客就少,往往一筆生意吃大半年,更遑論這一大清早的連隻貓都沒有,我開著店舖,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在等個人回來,前提還是那人得記得回來、願意回來……真他娘的無奈,每次遇著悶油瓶小爺我就只有無奈的份兒!

  閒著沒事,我索性上網找了找那死人花,這才明白,原來那花叫作彼岸花,是滿載思念綻放在忘川河畔的花。

  ……說真的,幹土夫子這一行的,光提到那啥長明燈阿、孟婆湯的就準沒好事兒,更遑論這開在黃泉之下的鬼花,花語再美都讓人提心吊膽!

  「……吳邪。」

  左邊肩上突然響起聲音,我嚇的差點一頭往電腦撞去,要不是悶油瓶敏捷地捉住我右肩往反方向拉,我額頭八成真會撞出一個包。

  我猛一下看向悶油瓶,視線對上他微皺的眉頭與平淡的眼神,這才相信他真的回來了,高懸的心一放,一口氣就上來了,我劈頭就問他上哪兒去了怎也不知會一聲?

  但悶油瓶就是悶油瓶,你給他在底下周圍生火烤的劈啪響他照樣死活不給你噴點東西出來,要從那張緊閉的嘴巴裡問出什麼就像和胖子比賽誰是大胃王一樣,想贏?作夢!

  就在我準備將滿肚子怨氣化作嘆氣時,悶油瓶卻突然有了動作,他抬起手,將口袋的一塊東西放在我面前。我低頭一看,是塊玉。

  「小哥,你這玉打哪兒來的?」這玉質一摸便知屬上等,八成又是悶油瓶不知哪個墓裡頭帶出來的,不過他這人以往下斗很少會拿東西的,難不成這玉有什麼特殊意義?

  「樓蘭。」他說的雲淡風輕,活像是從我家廚房抽屜拿出來似的。

  「樓蘭?你去那兒幹嘛?」我忍不住怪叫起來,要知道羅布泊現在可是被上頭列為核子試爆的軍事重地,有關係都不見得進得去,更別說一般人,上頭管得可嚴哪!

  「小哥,你別嫌煩,老實清楚的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混進去的?」我認真的看著他問,見他眼神有點猶豫,我再追加一句,「咱們晚上吃家裡的,我給你下麵。」

  看悶油瓶有點猶豫的眼神,我心裡不住偷笑,別以為老擺張面癱臉我就不知道,要不怎麼每次小爺揉麵糰準備做麵時就有專業失蹤戶放著老本行不幹,乖乖坐在餐桌前?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惋惜,要不是怕悶油瓶發現,小爺我還真想天天下麵,省的心裡七八個水桶老在那兒吊──

  「……羅布泊附近有斗。」悶油瓶頓了頓,伸手在桌上比劃了下,「從那裡可以接通到樓蘭古城下方。」

  「樓蘭古城下有斗?」我回神驚呼,而悶油瓶淡然的點點頭,然後將玉交到我手上。

  「你留著,別賣。」

  樓蘭出好玉這我讀過,但悶油瓶要我留著是什麼意思?

  悶油瓶沒理會我疑問的眼神,逕自上樓,沒一會兒樓上便傳出洗澡的水聲。

  而我翻看著手上巴掌大的玉珮,玉質細滑,觸手生溫,只是顏色極深,彷彿被人潑上了一層墨似的,染的通體漆黑,只能隱隱約約藉著觸覺摸出那上頭刻著的似乎是隻鳳凰,雕琢得十分精緻細膩,光憑這隻鳳凰襯著這塊玉都能算龍脊背中的龍脊背了。

  然而,當我把玉舉高透光後,我發現我錯了。

  透光後的玉珮墨色淡去不少,隱藏在表面的鳳凰雕刻下,玉珮內竟浮現出清晰的麒麟紋樣,勇猛的黑麒麟腳踩烈火,張牙舞爪的翻騰,栩栩如生。

  這貨絕對有價無市啊!

  我小心翼翼的捧著玉珮,一時也不知道該把它收哪兒去,放舖子裡太招搖,放家裡藏著又有些可惜……

  就在我還在這樣那樣的拿不定主意時,悶油瓶無聲站到我面前,未乾的髮尾上還沾著水珠。他伸出長長的手指將我掌心的玉珮取走,我愣愣的抬頭看他,卻見他取下自個兒脖子上的摸金符,將上頭的線拆了改穿過玉珮,接著,他竟把玉珮往我脖子上掛!

  「小──」我話還沒說完便讓悶油瓶打斷,他只簡單說了兩字:「戴著。」

  「……」

  要我說,這麼貴重的東西戴在我身上成嗎?這都能當傳家寶了啊!

  「小哥,這玉還是你留著吧,要是哪天你打算娶媳婦兒了,不當訂情物也好算聘禮啊。」說來氣悶,悶油瓶悶歸悶,走在路上回頭率卻還是接近百分百……小爺我長的好歹也算白白淨淨,怎麼就連個大姑娘的手都沒牽過……

  悶油瓶聽完我的話點點頭,然後默默伸出手將我取下的玉珮又掛回我脖子上,淡淡道:「收好,吳邪。」

  我沒再多說,小哥的固執不是一兩年的事兒,我雖算不上了解他,但也知道他這人一旦決定了什麼就不會改變,十輛牛車都拉不回頭,於是我只好點點頭,就當作先替他保管著。

  「小哥,要是哪天你要用再跟我、呃──」我話說到一半便感覺嘴唇有什麼東西將我未說的字句通通堵了回去。

  ……這是什麼情況?我睜大眼看著面前近到不能再近的黑眸,那是悶油瓶的眼神,我打死都不可能錯認,只是他現在的行為讓我腦袋一片空白。

  悶油瓶的眼神很認真,些微霸道的氣息從他身上傳來,直到他的舌在我口中翻攪的越來越深,而我的氧氣越來越少,我才驚覺自己全身上下早已被震懾的動彈不得!

  待我幾乎快缺氧昏死過去,悶油瓶才好整以暇的放開我,方才捧著我後腦的手如今穩穩的扶住我的肩,免得我就這麼丟臉的癱在椅子上,雖說罪魁禍首就是那雙手的主人。

  我一恢復呼吸便直直的看著他,腦子裡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能擠出連續劇中最老套的三個字:「為什麼?」

  「你收下了。」悶油瓶抓著我的手握住掛在我胸前的玉珮。

  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手指倒先感覺玉珮背面似乎刻著什麼,當下第一直覺反應便是細細的將那刻痕撫過一遍──

  「這次,我絕不再忘記你,吳邪。」

 

  當時悶油瓶說的無比認真,短短十一個字就像烙鐵一樣印在我心口,直到如今。

 

  吳家小三爺自從啞巴張在道上消失後便不存在了。

  有人說那愣頭青死在斗裡了,也有人說是被吳家人帶回去了,總之,吳三爺還在,整頓了名下盤口,日子照舊著過。

  我沒空理會道上那些流言蜚語,反正說白了那群傢伙不就是腦子太空、嘴巴太閒,喝沒兩杯茶就開始八卦造謠,不需要太計較。

  只要那個人記得,還有吳邪這麼個人在這兒,就好。

 

  西泠印社今個兒依然開著大門,唯一變的,是門口不論晝夜都點著一盞燈。

  幾年下來王盟成長了不少,被我調去別的地方當管事了,而我,外人眼裡的吳家三爺,卻是任眾人說破了嘴也沒搬離過這家小店舖。

  自從那人進了青銅門後,我便牢牢記著他所說的十年之約,不知不覺也養成了沒事便抓著胸前玉珮摩娑的習慣,每當指尖碰觸到玉珮後刻的字,空蕩的心便有了短暫的紮實。

  而那玉珮後僅僅刻著四個字──忘川不忘。

  即便生命告終,流連忘川,飲盡夢婆,依然生死不忘。

  這是悶油瓶的承諾。

  我知道他是個守信義的人,所以我心甘情願在這兒年復一年的等,等他前來兌現他的諾言。

 

  外頭的夜色深了。

  我伸伸懶腰,心裡盤算著晚上吃什麼好,一邊走向舖子門口準備關門收店。

  關門前,我背對著街道,再次確認了下店外的燈火是否能保持到天明,然後,說不上為什麼,我猛然轉身──

  以前總覺得,悶油瓶在斗裡像神,不論我在哪兒他都能找到,如今,我才發現,也許有這項潛力的不只是他──

  佇立在燈火搖曳處,那人踏著絲毫未變的步伐走向我,「吳邪,我回來了。」

  「……小哥,歡迎回來。」我的聲音在抖,嘴角卻制不住地扯開弧度。

  儘管臉上帶著三叔的面具,但我知道自己揚起的是吳邪的笑容,那幾乎快被我遺忘的笑容。

  悶油瓶沒說話,只是將他手臂的重量加諸在我肩上。

  我越過他的肩頭,看見昏暗的街道,心裡想著,西泠印社外從此再也不必亮起引路的燈火了。

  「小哥,餓不餓?」

  「嗯。」

  「咱們進去,我下麵給你,好麼?」

  「好。」

 

 

 

【NG小劇場】
  「小哥,這玉還是你留著吧,要是哪天你打算娶媳婦兒了,不當訂情物也好算聘禮啊。」說來氣悶,悶油瓶悶歸悶,走在路上回頭率卻還是接近百分百……小爺我長的好歹也算白白淨淨,怎麼就連個大姑娘的手都沒牽過……
  悶油瓶聽完我的話點點頭,然後默默伸出手將我取下的玉珮又掛回我脖子上,淡淡道:「收好,吳邪。」
  「嗯?」我滿臉疑惑的看向他。
  「你是我媳婦兒。」悶油瓶看著我淡定道。
  「小哥你拐我?!」我不可置信。
  「嗯,只拐你。」
  「我、唔唔──」他娘的……誰說張起靈木訥口拙的給小爺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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