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我突然發現您其實挺賢慧的。」
  
  今天,在悶油瓶翹著一頭睡亂的頭髮下樓跟我說他餓了,我正要走進廚房時,在一旁打掃的王盟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小哥,你替這小子看看他這大白天的是中什麼邪──」我慧你娘的,把小爺當女人哪!
  「老闆!我沒中邪啦──唔喔喔喔!張小哥您別過來──」
  王盟一看悶油瓶靠過去,整個人像條泥鰍似的一滑溜便往櫃台後頭躲。悶油瓶看我一眼,像是在問我接下來該昨辦,我看王盟那可憐兮兮的吃癟樣心裡好笑,也不鬧他了。轉回視線對悶油瓶笑笑,讓他幫我盯著王盟那小子打掃,便轉身進廚房張羅飯菜去。
  
  一開始做菜給悶油瓶吃時,說實話心裡還挺緊張的,你也知道他那個性,問他愛吃什麼那是絕對會被他當微風吹過了無痕的,所以我三不五時還得絞盡腦汁變換菜色,一邊吃飯還一邊留意他哪道菜多夾幾筷子。
  可時間久了,我就發現,其實悶油瓶愛吃的菜也不過就那幾樣傳統的家常小菜,小爺我做得順手,大爺他吃得順口。
  
  盯著爐上正煮水的鍋子,我小小發呆了一下,想到方才王盟說的話,忍不住在腦中算了算我進廚房的次數,這一算可不得了了,連我自己都記不太清楚!印象中我原來只有興致來了才會下廚,是什麼時候──
  「吳邪。」
  清清淡淡的呼喚聲打斷我的思緒,我愣愣的轉頭便看到悶油瓶站在廚房門口,也不知道他站在那看我發呆發多久了,你讓小爺我的面子往哪擱……
  「水滾了。」又是一個不急不徐的短句。
  我猛然轉回頭,只見鍋子裡早就噗嚕噗嚕,冒泡冒得叫一個歡,我趕忙把火關小,再把煮湯的材料丟進去,忙完回頭時,悶油瓶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不知為何,看到空蕩蕩的門邊,我心裡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想了想,也許是因為剛剛他話音裡隱隱約約有一絲幾乎不存在的笑意的緣故吧。
  熟練的把菜切好炒好,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這些動作我現在幾乎已經練到成為下意識的反射行為了,連想都不用想,也沒出過錯。
  掀開湯鍋蓋,眼見湯已經煮得差不多了,我關小火慢慢再熬一下,轉身正想去叫悶油瓶,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在餐桌邊坐定,那副等放飯的模樣讓我忍不住莞爾。
  先將飯菜端上桌,我出去交代王盟替我跑一趟拿東西給客人,耳提面命的囑咐過後,我盯著他出鋪子,這才打烊關門。
  回到廚房,悶油瓶居然還像個石頭雕像一樣坐在那,面前的菜連動都沒動,我眉頭一皺,「小哥,你不是餓了,今天菜不合味口?」難不成是我發呆時放了什麼不該放的?
  悶油瓶抬頭看我,輕輕搖頭,好半晌才拿起筷子,「你也還沒吃。」
  我聽了心裡一樂,敢情悶油瓶是在等我一起吃。轉身喜孜孜的拿了碗筷,順道把湯端上來,和悶油瓶一同吃起來。
  
  其實我的食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之前在斗裡糧食有限,頂多就吃個八分飽,估計就是這樣把我的胃容量給弄小了,現在想塞也塞不下。可反觀悶油瓶,那肚子像個無底洞似的,不論我做多做少他從沒剩下過……呃、除了有一次我想探他食量故意做了個八人份的之外……
  
  「吳邪,」吃到一半,悶油瓶喊見的發話了,他道:「瞎子那兒有人夾喇嘛,我明早就走。」
  「嗯,多久?」我沒想留他,基本上,他肯跟我報備一聲而不是讓我到處亂找我就已經很感激了,況且,他的堅持我是清楚的。
  「十四天左右。」
  「小心點。」
  「嗯。」
  
  飯後,我們照慣例窩在沙發看電視,我懶懶的靠著他,手裡剝著柑橘,不時遞幾瓣過去,他自然的把手搭上我的腰,瞇著眼一副快睡著的模樣吃我遞過去的柑橘,氣氛既不尷尬也不臉紅心跳,儘管我們誰也沒開口說過誰喜歡誰,一切的發生就彷彿它本該如此發展。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等我洗完澡走出浴室,沒意外看到先洗好的悶油瓶在我床上做他的招牌動作──看天花板。說真的,我到現在仍然無法參透那天花板究竟藏了什麼天大的秘密還是武功秘笈招數,能讓悶油瓶日複一日的盯著它看都不嫌累。
  
  悶油瓶見我出來便朝我看了下,我見他髮尾還在滴水便向他招招手,同時伸手取過吹風機。
  
  我兩手忙著替他吹頭髮擦頭髮,他兩隻手倒挺閒的,直接往小爺腰上一環,臉頰往小爺肚子一貼,便舒服的瞇起眼像隻貓似的打呼嚕,讓我又好氣又好笑,著實狠不下心將他推開。
  
  收起吹風機,我看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鬆開那兩隻手,放我去關燈。說到關燈就不得不說,跟這悶油瓶睡的最大好處就是小爺我敢在關燈後摸黑爬回床上,而不是像以前那般開燈開一整夜,要知道這年頭電費很驚人。
  
  剛爬上床,一雙手臂一如往常的在黑暗中伸過來抓住我的手臂,毫不費力的將我拉進那個熟悉的懷抱。
  
  別看悶油瓶身材清瘦,那身上可都是一般人練不出來的肌肉,第一次碰觸時會感覺軟綿綿是因為他大爺沒出力,這道理我後來在一次次的危機中有相當深刻的體會。等他搬到我這兒後,我才發現那身肌肉還有個包君滿意的枕頭功能,平穩的心跳、暖暖的體溫,好睡的不得了。
  
  我滿足的呼出一口氣,才閉上眼,便感覺有股力道在輕推我的臉頰,旁邊同時響起一聲熟悉的呼喚。
  「吳邪。」
  我張開眼,對上那雙在黑暗中依然熠熠生輝的眼眸,「怎麼了?」
  「我明早要走。」我面前的人重複著晚餐時說的話。
  「我知道,你說過了。」想是怕我忘了才又再提醒一遍吧,真是,把小爺當你哪!我微微一笑,憑著記憶和面前隱約的輪廓,仰頭在他唇角落下一記輕吻,然後再度閉上眼。
  「吳邪。」才剛閉眼,那人又在喊,天殺的手指又開始戳我的臉。
  睜開眼,我有些不悅卻仍好聲問道:「怎麼了?」
  他一雙眼睛就這麼盯著我看,「我明早要走。」
  「……我知道。」我無奈的看著面前這個不知道出了啥毛病的悶油瓶,心道你是小屁孩出門遠遊前一天興奮到睡不著麼,當你是第一次下斗在那興奮個啥……呸呸呸!想小爺我第一次下斗也沒睡不著,舉這啥破爛例子。
  想著想著,睡意湧上大腦,眼睛就這麼越眨越細,都快瞇成一條縫兒了,然後上眼皮和下眼皮就理所當然的黏住了。
  「吳邪。」
  ……媽的……戳戳戳,我戳你娘的張起靈!到底要幹嘛!
  正所謂孰可忍孰不可忍,我用自認最凶惡的方式睜開眼瞪他,卻見那雙黑眸帶著幾分無辜的回視我,他娘的……唉!
  「我說小哥,你到底怎麼了?肚子餓?睡不著?」我皺著眉,伸手輕撫他的臉。那張臉別說平時我就讀不出情緒,想必此刻在黑暗中也是和白天一般,除了沒表情就是沒表情!
  「……」
  心裡忍不住罵了聲娘,沒表情又不吱聲誰知道你昨了!你個悶油瓶!
  越想越氣,手指就這麼從原本的觸摸變成拉捏,一邊感嘆那悶油瓶膚質之好,一邊想像他被我捏住一邊往外拉的臉是什麼表情……噗!光想就覺得好笑!
  「吳邪。」悶油瓶聲音悶悶的,卻因為被我扯住一邊臉頰而顯得有些模糊好笑。
  「嗯?」終於肯說了?
  他道:「這趟要十四天。」
  「……嗯,我知道。」我慢慢鬆開手,一想到之後會有整整十四天見不到這悶油瓶,心裡就像被什麼堵住般難受……
  我用拇指腹輕揉他剛才被我捏住的地方,雙眼對上他的視線,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腦海,猶豫一會兒後,我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小哥……」
  「嗯。」他不清不重的應了聲,一雙眼睛仍盯著我,似乎在等我說下去。
  吸口氣,我有些彆扭的問:「你……是希望我再多看看你,對麼?」
  悶油瓶沒吭聲,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深看向我,彷彿要看透我的靈魂,將我鎖在他眼眸深處。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根據經驗法則,沒吭聲多半就是猜對了不想承認卻又不願否認只好默認……這悶油瓶也未免太不負我給他起的綽號……
  認命的拉開他摟在我肩上的手,我撐起身體讓上半背部倚靠在床頭,再將他那隻手改放到我腰上與另一隻手一起圈著,看到他有些不滿的眼神,我失笑道:「讓你抱著我肯定要睡著的,不過今晚小爺決定橫豎不睡,就這樣看著你到天亮。」
  我看著他將腦袋蹭到我上腹,吐出的熱氣一度害我差點起反應,可難得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忍不住像小時後我媽對我那樣拍拍他的頭,撫著他的背道:「快睡,養好精神,下去安全些。」
  「嗯。」黑暗中,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笑意,我好像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揚,卻又不確定那究竟是真的,還是我自己想像的。
  
  我忘了自己是哪時候睡著的,但我確定我真的看著悶油瓶的睡臉看了一夜,因為直到天空泛白時我都還有印象,可是在那之後的記憶就模模糊糊了,只隱隱約約感覺身體被人移動,說實話,斗倒多了該有的反應多少會有,可是我真的累到完全睜不開眼,我想我應該是直接往那個方向揮了一拳吧,因為我有感覺到自己的拳頭被一個很熟悉的觸感握住,額角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我直覺是自己人,只是不知道是誰這麼大膽敢吵小爺休息,等等起來一定得問問小哥……哎?對啊,小哥呢?他怎麼沒阻止這人?
  想到這裡,我心下一驚,眼皮瞬間彈開,一把拉過面前的手臂,劈頭便問:「小哥呢?」
  
  我想我當下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因為我看到在我面前的悶油瓶皺了皺眉,向來淡漠的黑瞳內居然有些擔心。
  「吳邪?」他撫著我的臉,輕輕的喚了聲。
  看他安然沒事的在我面前,我這才放下心,同時也意識到這裡是我家,悶油瓶正要出門下斗去。
  我感到有些難為情,只得撇開視線吶吶的道:「小哥,我、我沒事……只是搞錯……」
  天知道我這拙劣的謊言和破爛的演技能在他張影帝面前撐多久,但他不吭聲,我也不敢多話,畢竟人家是好意沒吵我想讓我睡舒服點,卻被我那糊塗腦袋搞得莫名其妙……
  
  「吳邪。」悶油瓶總算開口了,他平靜的看著我道:「我不下去了。」
  
  真是不鳴則已,一名驚人!我說你這悶油瓶說話怎比小爺的惡夢還嚇人!要知道除非悶油瓶記憶真的完全恢復,否則他那個死心眼兒是絕不肯罷休的!就算現在搬來我這下地次數少了,但我知道要他真正放棄是完全不可能的。更何況他張起靈是什麼人?哪次夾喇嘛他答應了沒去,那答應的那個人肯定不是他本人好不?!
  
  我看他拿起手機走出房間再走回來,前後不到兩分鐘的光景,我卻連他談話的一個字都沒聽見。
  
  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不對勁,悶油瓶這會兒太怪異了,如果不是小爺我還在作夢,就是──
  「小哥,你老實說沒關係,你是不是中了什麼東西的邪?」我很認真的問出最不可能卻是唯一能解釋眼下情況的原因。
  悶油瓶依舊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看著我,墨玉的眼睛熠熠生光,我愣愣的看他嘴角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你的。」
  我眼睜睜看著他唇瓣開合,然後面前是他逐漸放大的臉,直到他的唇吻上我的,我還傻傻回不了神。
  
  「吳邪。」他貼著我的唇喚道。
  我眨眨眼,看見那雙黑眸中閃爍的笑意,忍不住也跟著牽起嘴角。
  
  「換我看著你睡。」
  睡意湧現之際,我聽見他帶著笑意說道,然後我的腦袋和身體同時落入那個令我安心的胸懷。
  
  下意識的勾起嘴角,在意識陷入朦朧前,我想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這雙眼眸常常看著我,在斗裡、在店裡、在家裡、在心裡……而我,也必然會一直一直的看著這個人,直到再也無法去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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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我看著他將腦袋蹭到我上腹,吐出的熱氣一度害我差點起反應,可難得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忍不住像小時後我媽對我那樣拍拍他的頭,道:「快睡,養好精神,下去安全些。」
  「吳邪,」黑暗中,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笑意,我好像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揚,卻又不確定那究竟是真的,還是我自己想像的。「孩子在動。」
  「……孩你娘的張起靈──!」操!小爺我是男的!男的!!你個腦子進水──
  
  
  
  不──小哥壞掉了嘎啊!!(掩面←不,壞掉的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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