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一如往常的坐在店裡發呆,兼做我最好的擺飾。看著現在的他,我常想,也許上帝並不是在玩悶油瓶,失去記憶這樣的結局,最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讓他能夠用新的記憶去填滿他的生命,而不是那些九死一生、盲目追尋的往事。
  ……雖說的確是由悶油瓶變成了拖油瓶吶……想著,我忍不住輕笑。
  一旁的悶油瓶彷彿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將視線從天花板移到我臉上。平淡依舊,只是多了點疑問。
  「小哥,」興許是今天心情特好,我玩心大起,「你還記不記得有個詞兒叫”悶油瓶”的?」
  悶油瓶搖搖頭,可是並沒有移開目光,很明顯是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悶油瓶這個詞,主要是用來形容某些人,你跟他說再多話他也不見得吭一聲回你,有事沒事都是一副跟自己沒關的樣,一張金口完全貫徹惜字如金這幾個字。」我努力憋著笑說道,硬是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小哥,你仔細想想,覺不覺得我們好像有認識這麼一個人?」
  悶油瓶一張臉還是沒表情,見我說完了,淡淡的將視線移開。
  看他沒反應,我心道自討沒趣,也就閉嘴了,可沒想到悶油瓶那兒卻突然傳來一聲應答,不長不短的,就一個字──嗯。
  嗯?嗯什麼?這悶油瓶子沒事嗯個啥?抬眼望去,只見他默默看著我,過一會兒又輕輕嗯了一聲。
  「……」我完全在狀況外,壓根兒搞不懂他在玩什麼把戲,應該說從認識到如今我沒半次摸透這悶瓶子在想什麼,偏偏我又很想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人什麼都能長進就是好奇心不能長進,經過這麼多事我還是學不乖……眼下只得硬著頭皮問:「小哥,什麼意思?」
  悶油瓶一時間沒出聲,反倒站起身,我愣愣的看著他走過來,心想他該不是發覺我偷偷損他,要過來報仇,卻見他在我面前站定,一雙黑眸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不是悶油瓶。」他悶悶的道,語畢轉身上樓。
  看著他上樓,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和那副認真的表情,我忍不住一陣竊笑,然後竊笑就逐漸變成光明正大的笑了。
  「老闆,您沒事兒吧?」
  回過神,只見剛從外頭跑腿回來的王盟一臉憂心的看著我,嘴裡還唸著他這個月薪水還沒領,姑爺那兒不知道有沒有得領云云,我聽了就來氣!
  「王盟!」我厲聲一喝,果然這小子立馬就站得筆直,嘴巴也閉上了。「再說一次姑爺信不信我把你薪水扣光光?」也不想想誰是你老闆,聽這姑爺叫得多順口……他娘的小爺就是被壓也是在房裡,作啥張揚到外頭?不怕丟人是不!
  「老闆,你怎麼動不動就要扣人薪水,這不道德啊。」這小子居然還一臉委屈的皺眉頭呢!
  「那你說,你隨便這麼一喊,進來的客人還不把小爺當娘們嗎。」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幸好最近連日下大雨,鋪子沒多少人,要不小爺我面子往哪擱去?
  「東西買到了就快點拿出來用。」叫這小子打掃居然回說雞毛撢子壞了,怎麼?壞了就不用掃,那手邊現金沒了就不用發薪水!心裡正唸著,突然瞄到那小子似乎還滴溜著什麼黑呼呼的東西,隔著櫃檯看不清全貌,便問:「那什麼?」
  「喔,剛剛看到放在鋪子門口,就順手拿進來了。怎麼?老闆,不是你放的?」
  看著王盟吃力的把那黑呼呼的東西放上桌,居然是一只黑瓷瓶,形狀一般花瓶差不多,可大小卻足足有半個人高,上頭什麼樣式都沒有,除了黑還是黑。
  起身晃過去細看,但上頭真的什麼玩意兒都沒有,瓶子裡頭也沒倒出東西,東摸西看也看不出個屁,除了上頭均勻發亮的深黑之外,這瓶子簡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可一般瓶子有人做成黑色的嗎?還是這般樣式全無、沒半點色彩或獨特之處的瓶子……越想心裡越懷疑,可偏偏就是看不出哪兒不對勁……不過要是裡頭有什麼機關......那就得找專業的了!
  說找就找,反正家裡頭就住了那麼一位世間獨有、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專家,不用白不用!

  「小哥!」興沖沖的上樓,打開他房門,不出意料之外,沒人。轉頭再開我自己房門,房內一切安好,就是床上多了個人!
  無奈的揉揉額角。也不知道這悶油瓶怎麼回事,有事沒事就愛來小爺房間蹭床……聽過蹭飯蹭菜,還真沒聽過有人蹭床的……明明是同樣牌子大小的床,難道小爺房間的忒好睡不成?

  放輕腳步走過去,只見悶油瓶背對著我,似乎睡的很熟,看他睡得那麼好,我又不忍心叫他了,心想反正瓶子沒長腳,等他睡醒再說。
  伸手拉過被子給他覆上,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該回樓下放王盟下班,便輕手輕腳的爬下床,剛轉過身,冷不防手腕突然給抓住,力道大的我第一直覺閃過粽子在我後邊爬的畫面,可冷靜一想,不對呀,哪家粽子手是溫的,況且小哥在,這裡是我家又不是斗!
  回頭一看,只見棉被裡的確伸出一隻手,卻是貨真價實的人手,還是相當熟悉的一隻手。當下忍不住失笑,斗倒多了沒事就當自己在斗裡呢!
  「怎麼啦?小哥,不舒服?發惡夢?」我坐回床邊問道。
  悶油瓶剛回來時雖然記憶全無,卻偶爾會在半夜發惡夢,由於他忒愛來我這兒蹭床,所以我見過幾回,每次都是繃著身子、緊皺雙眉、額頭滿是冷汗,卻從沒吐出半個字或出過聲。幾次之後我就很少趕他回房,只讓他別每晚都拖著我滾床,這瓶子倒也老實,勉勉強強能忍個幾天來一次,事後清潔工作也沒少,還知道替小爺按摩兩下,算是善待小爺的腰了。
  被子裡的人動了動,翻過身,額角赫然多了處傷口,一雙黑眼睛深深的盯著我,看不到底。
  我心裡沒來由的一悸,那眼神太過熟悉,每次悶油瓶打算丟下我,一個人去幹什麼危險事時都會拋給我這麼個眼神,加上額頭的傷……難不成他一撞記憶恢復了!
  「小哥!小哥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我連忙搖著他問。
  「沒事。」他搖頭,依然直直的看著我。
  ……記憶沒恢復,那這種眼神是……心想不好,趕忙又問:「那你怎地嗑破頭了?會不會暈?有沒有哪不舒服?」抽了張紙要替他擦,可剛擦一下便覺得不對。
  這、這哪是血!這根本就是壓克力顏料嘛!這悶油瓶也他娘的調得太像了……不對!他沒事搞這些幹嘛?
  「小哥,你……你這樣做是?」再一擦,連周圍泛紅的部分都是化妝上去的!想到前幾天黑瞎子神神祕秘帶來給悶油瓶的箱子,我大約知道那裡頭是什麼了。
  「腦子閃過畫面,就試著做了。」他淡淡的道,可我聽得心情一陣複雜。
  其實他根本連試都不用試,因為他原本就很擅長……看樣子,有些東西不論如何也不會忘……
  也許是發覺我的表情有異,悶油瓶突然坐起身,雙手一勾便將我抱進懷裡,我感覺到他把頭埋進我的頸窩,然後我耳邊就響起他低低的聲音。
  「我不會不管你,吳邪。」他的聲音很認真。
  其實他救過我這麼多次,就算他哪天真覺得累了要丟下我,我也認了,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會害死對方,那肯定是我該還他一命。
  想著,突然覺得側頸有點不對勁……他娘的這死瓶子居然就著這姿勢啃起小爺的脖子來了!
  「小哥,我上來找你是有事的。」我趕忙把他拉開,這距離太危險了太危險……
  「……什麼事?」他悶悶的問,頭一偏又想來啃我脖子,我趕忙用兩手撐住他肩膀,保持距離保持距離……雖然該看的不該看的、該吃的不該吃的都給他看過吃過了,但現在還沒晚上得先保持距離……
  「王盟在鋪子外頭撿到一個挺奇怪的黑瓷瓶,我看不出裡頭有什麼貓膩,正想找你下去看看……也差不多該下去放王盟下班──」話才剛說完,就聽得樓下有人在那鬼叫,說啥加班記得要加薪,我靠,你說有這麼欺負老闆的員工麼!當下真想收回剛才的話,給他加班加到死再挑刺扣他薪水……
  一旁的悶油瓶有動作了,他爬下床,拉著我的手,定定的看著我,道:「蔥燒豆腐、醃白菜。」
  ……他娘的小爺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居然是給小爺點菜當交換條件!不過是幫忙看個瓶子,跟誰學的這是……雖然最近老吃便當是小爺偷懶沒錯……這悶油瓶要是跟在二叔身邊絕對是個明日奸商!
  無奈的點點頭,然後就看他心情很好的拉著我準備下樓,撇見他頭上沒擦乾淨的妝,我百般無奈的拉住他,伸手給他擦的時候又被他趁機親了下嘴巴,是說揩油是這樣揩的嗎!死悶油瓶!
  搧搧手緩了緩從脖子一路上來的燥熱,這才帶著悶油瓶下樓。下樓後,我先是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大黑瓶,示意悶油瓶檢查下,隨後便讓王盟下班順道關店門打烊。

  「怎麼樣?」轉身就看悶油瓶正用他那兩根黃金手指在那摸,我忍不住好奇的問,卻見他搖搖頭,瞥一眼廚房說句餓了。
  ……無奈無奈真無奈,你看過哪家房客這麼欺負房東的麼……心裡不滿的叨唸,但還是挺認命的走進廚房。
  做菜的時候沒怎麼感覺時間流逝,可轉身便看到悶油瓶不知啥時進來,正坐在椅子上盯著我看,看的小爺怪不好意思,只得出聲要他過來幫忙端菜。
  飯桌上除了他點的菜之外,我還多做了幾樣他平時會多夾幾口的菜式。見他心情很好的吃飯,說真的還挺有成就感的。

  後來那只黑瓷瓶經過悶油瓶的鑑定後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瓷瓶,不可否認,由於我那土夫子的血統作祟,心裡有些失望。
  那麼大個瓶子擺在店裡占空間,要賣又不知如何賣,丟了又有點捨不得,更別說砸了那叫浪費。
  最後,我靈機一動,將那瓶子搬上樓,反正樓上原本就有只瓶子再多一只也沒差啦。然後我便將悶油瓶搬來後每天做的事情大概記錄在紙片上,一張張摺成指甲大小,丟進那黑瓶子裡頭。
  忘了是誰說記憶像瓶中沙,反正這樣日積月累下來,至少能保證悶油瓶再被格盤時有東西能給他重灌,當然能不用是最好。

  可是有一天,當我走進房間時,卻看到我丟進瓶子裡的紙都給人拿出來放在桌上,心裡一陣莫名其妙,心道這是小爺家誰敢那麼大膽。還沒來的及細想,就見悶油瓶從我床上爬起來,晃悠悠的走到我身後。
  「署名。」他用他那根奇長的食指點了點紙片下方的空白處。我心道那是將來準備給你看的我署名幹嘛,隨即就感覺腰被他由後摟住,那顆頭又不安分的往我頸窩鑽。
  「不想忘記你。」
  他說這話時,溫熱的氣息撲在我頸側,背部暖暖的溫度來自他的胸口,害小爺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
  幸好我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抖著手寫自己名字,筆跡滿醜的。
  耳畔聽到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然後就看到他伸出一隻手握著我的手,穩穩的簽上我的名字。
  「吳邪、吳邪……」身後傳來他一聲聲的低喚。
  我忍不住開始認真的思考,是不是我也該把自己和他的相處過程寫下來丟進瓶子裡,好讓他重灌時不會漏掉我們經歷過的每一天,只是這恐怕要寫很多張、很多張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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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小劇場】
  ……記憶沒恢復,那這種眼神是……心想不好,趕忙又問:「那你怎地嗑破頭了?會不會暈?有沒有哪不舒服?」抽了張紙要替他擦,可剛擦一下便覺得不對。
  「漏油。」他說的認真。
  「……張起靈,不過就是偷偷給你取了個綽號,你犯得著這樣記仇嗎你……」我那真叫一個哭笑不得。


本日歇後語
  小哥摔破頭,猜一相反詞。
  答─漏油(加油的相反詞)。


第一次嘗試用第一人稱寫作,只能說感覺很奇妙~(笑
感謝大家不嫌棄看完,也感謝肯賜票和留言的大大^^(深深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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