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亞連清醒時，已是三天後了。
銀瞳映出熟悉的深紅色床幔，一顆心直直往下墜落。
終究，還是無法離開嗎……
清脆的鳥叫傳入耳中，亞連一個翻身拉開床幔──
炙熱的陽光和微風撫上臉龐，窗台上，兩隻麻雀感受到人類接近，正打算振翅飛離。
「午安，少年。」陌生的男聲傳入耳中，亞連回頭，只見一名西裝筆挺的捲髮男人站在門邊，手上捧著食物與毛巾，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你是誰?」銀瞳轉為銳利，背靠著床頭，亞連渾身戒備。
「我叫帝奇‧米克。」優雅地行禮，帝奇自顧自的將亞連的午餐置於桌上：「你不需要這麼緊張，我不是吸血鬼，原則上，白天他們是必須睡覺的。」
放下警戒，亞連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平淡的開口：「……神田叫你來的?為了監視我嗎?」
「來，這是你的槍，窗戶跟門在那，等身體恢復之後，走哪都行。」彷彿沒聽見亞連的話，帝奇將亞連的武器放在枕邊，隨後滿面笑容的看著對方驚訝的神色。
「為……」「沒有為什麼，放你走不好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頓了頓，帝奇接著說：「我是這裡的管家，在你離開前，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說，請好好休息。」鞠躬，帝奇轉身朝門口走去。「……等等！」
停下腳步，背對著亞連，帝奇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轉身，恢復為職業管家：「還有什麼需要嗎?」
「不，沒甚麼。只是、那個……謝謝。以前我用的東西，也是你準備的吧。」亞連有些困窘的開口，對於自己剛才的防衛過當有些不好意思。
看著面前有些尷尬的少年，帝奇輕笑：「不是喔，那是都是神田打理的。」
琥珀的眼眸沒有放過對方眼中一絲的動搖。「想道謝的話，就去和神田說吧──啊！對了，你昏迷的期間，也是他在照顧你的。」狀似隨意的說完，轉身離開，留下內心五味雜陳的亞連。
自家兔子這次交付的任務還真是麻煩……
不過，之後應該會很有趣吧！
接近傍晚時，帝奇再度來到床邊。「請問，晚餐想吃點什麼呢?」
亞連沒有理會對方，兀自沉默。
「每一位稱職的管家，都希望能知道客人喜好的口味，以此來烹調料理。我並沒有惡意。」彎著腰，帝奇嘴角的笑容抽了抽。
「所以我沒有必要告訴一名自稱管家的騙子先生，不是嗎?」銀瞳望向琥珀，帶著一點慧黠。
男人的笑容僵了僵，隨後站直身子。
「……你是什麼時後發現的?我以為我演得還不錯！」恢復特有的率性笑容，帝奇解下領帶，再以手指將頭髮梳開。轉眼間，彬彬有禮的管家變成狂傲不羈的紳士，一派悠閒的坐在椅子上。
「沒有管家會直呼主人的名字。你不是吸血鬼，也不是普通人類，你到底是誰?」
這孩子……才幾歲就如此敏銳?看來神田那傢伙的眼光不錯嘛！
「帝奇他啊，是狼族的前任首領喔！」一把爽朗的少年聲音響起。
「早安，小兔子。」笑著走向不知何時依在窗邊的橘髮少年，帝奇溫柔的在對方額上印下一吻。
「啊──！跟你說過好多次了，是拉比！不是兔子啦！笨蛋帝奇！」橘髮少年氣的跳腳，手指猛戳著對方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的額頭。
「狼人和吸血鬼……怎麼可能……」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好不容易清楚的腦子，這下又是一團亂。
狼族和血族明明一直以來都是交惡，從古至今便是如此，就連歷史上某些大大小小的戰爭背後，也是因為這兩族的恩怨引發，但現在為什麼……
「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拉比。你好！」衝著亞連笑笑，拉比拍開在腰間騷擾的大手，轉身怒吼：「死變態！快滾去張羅你的晚餐啦！」「小兔子好兇喔。」
無視某人的裝可憐，拉比一把將人往外推，毫不猶豫的甩上門。
「呼──這世界終於清靜了！」拉比一屁股坐上床沿：「哪哪！你叫什麼名字?」
「亞連‧沃克，你好。」雖然對方是個吸血鬼，但卻給人很陽光的感覺。
「帝奇那個人啊，就是亂不正經的，但他也不算騙你啦，他現在的確是這裡的管家沒錯。」不好意思的笑笑，拉比解釋道。
「那個……拉比先生，帝奇先生真的是狼人?」銀白的眼中滿載懷疑。
「呵呵！不用那麼客氣，直接叫我拉比就行了。」爽朗的笑笑，拉比悠然的靠上床頭：「很難想像吧！不過，帝奇他真的是狼人唷！」
「可是狼人跟吸血鬼……?」這也未免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吧！
祖母綠的眼中滿溢溫柔：「是啊！我們是敵人，但還是在一起了。而且這對我們而言，似乎還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呢。」數不清多少個日子，他們是如此自然的一起走過──
「狼族跟血族都沒反對嗎?」亞連偏頭問道。
「為了我們現在的生活，帝奇他自願放棄當狼族首領。」窩心的笑著，眼中閃耀的光芒名為感動。
「狼族有那麼簡單就答應?」試探性的問道。傳說中的狼族，是不會輕易放過背叛族群的夥伴的。
心底讚賞亞連的敏銳，拉比笑著繼續：「這個嘛──」「我製造了一個假象，讓大家都以為我戰死，進而推選新的領袖。之後呢，無家可歸的我就只好投奔這裡當管家囉！」笑嘻嘻的端著托盤，帝奇走入房內說道。
「唉唷！臭帝奇，你不要打斷我啦！」「是是是~我錯了，親愛的少爺。」
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亞連忍不住噗哧一笑。看來自己有必要好好再研究一下歷史了。而這次，他要用自己的眼睛親自去確認！
回過神，只見拉比正用欣慰的眼神看著自己：「亞連你啊，還是笑著比較好看。之前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家阿優對你做了那種事。」翡翠的眼眸洋溢溫暖，是一種純然的關心。
「不……我也有錯，我用銀刀傷了他……」垂下眼眸。若不是真的被逼到絕路，誰會願意去傷害一個在心底保存了十年的人呢……
即使被阿優逼至如此，也不願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嗎?......真是個善良到讓人心疼的孩子。「想知道嗎?阿優跟我們的事。」
笑著看那顆銀色腦袋輕點了下，拉比的目光變得深邃：「那就先從血族說起吧！」
「我們血族原本和人類一直維持友好，但由於我們的壽命沒有盡頭，能力也比人類來的強，恐懼導致了憎惡，他們開始想辦法獵殺我們。
除了火焰和銀，要將我們殺死，只有以超越人類的力量將我們撕碎，其餘的，我們無所畏懼。然而，萬物總有天敵。漸漸的，人類發現，有一種生物，他們和我們一樣長壽，擁有和我們匹敵的力量，那就是狼人。
狼族的始祖，據說是將自己人類的肉身和狼的靈魂結合，但違反自然法規的代價就是──每到月圓，他們便會失去理智，化身服從憤怒的野獸。
人類利用了狼族這點，他們以血液引誘我們進入森林深處，再讓發狂的狼人將我們撕裂。吸血鬼和狼族都是愛護同胞的，因此我們兩族才會互相殘殺至今，沒有一方願意讓步。
大約七個世紀前吧，成年的我隨爺爺上了戰場，就是在那裏，我和帝奇相遇的。」
拉比看向一旁淺酌紅酒的帝奇，後者則用滿載溫柔笑意的目光回望。
「後來，有一次，我被狼族圍攻，幾乎快撐不住時，戰場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黑髮吸血鬼，他的驍勇善戰順道救了我，那就是阿優。」
注意到亞連眼神專注起來，祖母綠的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據說阿優是獨自一個人從東方來的，究竟活了多久沒人曉得，只知道他是一個特例──由純潔的人類女子所生下的純種吸血鬼。」
「這對人類而言可能很難接受吧！對於血族來說也是，可是阿優體內的血液和超越其他純種的強大力量，是幫助我們戰勝狼族的最佳武器。基於這點，貴族們巴結、諂媚、阿諛奉承者不計其數，無不就是盼望能使地位更高，但阿優根本不理。貴族們開始不滿，紛紛在背後謠言中傷，於是阿優索性離開眾人，回復原本單獨的生活，而我早就看不慣那些人，所以也跟著離開，接著，某位狼族首領便莫名其妙出現，說是丟了職務要來當管家，我也就樂得有人服務啦！」喝了一口帝奇遞上的腥紅血液，拉比攤了攤手，表示故事說完。
「血族難道不知道這件事的起源是人類從中作梗嗎?」亞連問道。
「沒有確實證據，我也是透過帝奇才拼湊出真相。可惜以我們現在的狀態，實在不方便出面釐清一切。況且，一旦得知真相，人類便會被全面獵殺，亞連你不會希望看到吧！」
「但這對你們很不公平啊！」皺眉，一直以來的信念，使亞連無法昧著良心替人類說話。
看著為他們打抱不平的少年，帝奇和拉比先是一愣，隨後相視而笑。
「亞連，你真的沒辜負慈悲的狩獵者這個名號啊！」忍不住揉亂那頭銀髮，拉比感嘆：「真心為我們著想的人類不多，你真的很特別。」
「我只是覺得，也有像你們這樣的存在，所以無法放任濫殺而已。」是啊，自己不也曾經被一個吸血鬼救過嗎?但，自己卻反過來傷了他……
「謝謝你，亞連。」面對如此率真的少年，拉比由衷的道謝。
「那麼，做為獎勵，再告訴你一件事吧。」調皮的眨眨眼：「阿優他啊，雖然不懂愛，但他絕對不是一個會因為貪圖血液而做這些事的人。他真的很在乎你唷。」
聞言，銀瞳調開目光，不再和那雙純淨的翡翠對視。
明白少年開始猶豫，拉比體貼的留給對方一個獨自的空間。「好好享用晚餐吧！我們先離開了。」
少年和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亞連沒有食慾，只是靜靜看著窗外的弦月。
他何嘗不知道神田對他的在乎，因為在乎，所以放鬆戒備，讓自己有機可趁……
自己豁出去賭的，不就是他對他的在乎嗎！
……呵！亞連‧沃克，你曾幾何時變得如此狠心?
亦或許，你真正想要的，其實是確認他對你的在乎……
走廊上，男人開口：「身為一名冷血的吸血鬼，你做得太多了。」
少年卻是笑彎了眼：「身為一名前任狼族首領，你是在吃醋嗎?」
「那你要補償我嗎?我親愛的血族少爺。」從背後環住少年，男人親吻白皙的頸子，引得少年發笑。
「那你得先陪我吃飽才行啊！我親愛的狼人管家。」
「Yes, my dear lord.」
§If I give you a choice, so the vampire, lover and human, you choose wh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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