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連將目光移向自家父王。

  「嘻嘻嘻~女兒啊,這邊是鄰國的優王子跟他媽……嘻嘻~錯了,是繼母。」國王轉向優王子:「這是我唯一的女兒,白雪。」
  優王子目光有些僵硬,亞連倒是先回過神,硬擠出一個微笑向優王子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之後的晚餐時間,除了餐具與餐盤的細微碰撞聲外,沉默如烏雲罩頂般占據整張餐桌,亞連低著頭默默吞嚥,優王子吃的極少、目光時不時兇狠地瞪向對面而的亞連,自視甚高的皇后一言不發,患有狂笑症的國王咧著嘴吃飯、眼角餘光銳利地觀察著另外三個人。
  在用餐接近尾聲時,皇后優雅的放下刀叉,餐巾輕拭嘴角,亞連偷覷著皇后的動作,暗暗鬆口氣,心想這頓晚餐終於可以結束了,卻沒想到皇后下一刻提出了跳舞這要命卻必備的社交性活動。
  國王不著痕跡的瞥了眼他身邊的白雪公主,後者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肩膀卻明顯地抖了下,老國王頓時猶豫了──不是因為心疼亞連,而是擔心優王子。
  不等國王拒絕,皇后已向一旁的宮廷樂隊點了點頭,指揮見國王沒反對便奏起了音樂,活潑輕快的音符流洩而出,優王子表情有一瞬間閃過猙獰,而坐在他對面的亞連也不遑多讓,雙眼靈活的繞來轉去,巴不得早點想出個辦法脫身。
  華爾滋優美的樂音此時變成痛苦的樂章,亞連低著頭,仍不可避免的瞧見對面的優王子緩緩起身、離座,皮靴踏地的腳步聲,一聲聲往自己靠近──
  亞連猛然起身。
  「有榮幸邀請你跳舞嗎?」
  一只修長的手伸至亞連面前,優王子的語氣平靜,隱約帶著不甘願。
  「我……」來不及說完,手腕被優王子一把抓住,順勢牽引到一旁。
  手腕和腰側被抓著動彈不得,亞連只得頻頻轉頭向自家父王頭以求救的目光,可後者只給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手上一痛,亞連不高興的瞪向罪魁禍首,低聲道:「幹嘛?」
  「你真的是白雪公主?」優王子質疑的目光不再掩飾,赤裸裸的投向亞連。
  「……你說呢?」被他犀利的問題問的有些尷尬,亞連索性不做正面回答。
  優王子不悅的在亞連腰際掐了一把,同時腳背一痛,低頭正對上亞連有些得意不服輸的眼光,當下心頭一氣,手下掐的更大力,而亞連吃痛便更加死命的往優王子腳上踩,反正他本來就不會跳舞,今天只不過是狀態再不好一點點罷了。

  兩人你來我往的開始暗中較勁。

  做為皇室資優生,優王子很快便察覺亞連的舞步雖然很多時候是刻意偷踩自己,但更多時候是真的跳錯而踩到,忍不住揚起嘴角嘲諷道:「真是具有毀滅性的舞步啊,豆芽菜。」
  隨即上臂便讓亞連狠狠掐了一把,視線往下,是一張氣鼓鼓的包子臉。
  怎麼突然覺得……有些好玩起來了?黑眸映著銀瞳。由下往上瞪著自己的那張包子臉似乎……還挺有趣的。
  亞連被他那雙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眼睛盯的渾身發毛,忍不住道:「……你看什麼看!臭馬尾。」
  「喂,豆芽菜,你到底是男的還女的?」視線往下,優王子皺眉,那禮服下的胸部怎麼看都挺平的……
  「關、關你什麼事啊死尾巴!看你長的一副女人臉難不成你是女的嗎?!」知道對方起了疑心,亞連罵的有些心虛。
  劍眉瞬間倒豎,本來還算可愛的包子臉瞬間變的可恨起來,優王子正想發作,可舞曲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落下尾音。
  「嘖!」左腳又被踩了一下,優王子瞪著面前緊抿著嘴、似乎想道歉卻又礙於面子不肯服輸的倔強傢伙──

  像雪一般純白無瑕的白雪公主?

  薄唇倏地逸出一抹淺笑,俐落的旋轉將眾人目光擋在背後,原本放在腰上的手轉而扶上亞連後頸,下一秒──
  短暫的四唇相接。
  「……」銀眸瞠的大大的,瞬間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回神時,優王子早已放開他,優雅的彎身鞠躬。
  ……雖然是個無可挑剔的行禮,但抬頭的瞬間,眼底的促狹仍是讓亞連沒來由的火冒三丈──
  那個混蛋──!!!

 

  「嘻嘻嘻~」國王看著自家養子帶著陰晴不定的臉色回到座位,坐不到一會兒又起身向自己走來。
  「父王,我身體有點不舒服,請允許我先行回房。」
  「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國王笑瞇瞇的道,隨後悄聲補上一句:「還是乾脆請那個孩子護送你回房呢?」
  「不需要!」亞連立刻回答,吼完才發現自己似乎太大聲,引的眾人目光紛紛往自己身上來,他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我先回房了,父王。」
  「嘻嘻~晚安,好好休息唷。」
  在得到許可後,亞連幾乎是落荒而逃,邊走邊在心裡狠狠的咒罵那個隨隨便便親人嘴巴的沒節操混蛋馬尾。

  嘖,逃走了嗎?優王子望著白雪公主遠去的背影,目光是少有的深邃。殊不知這光景不止落入老國王眼中,同樣也落在皇后眼底。

  看樣子……魔鏡的預言就快實現了嘛。皇后在心裡冷笑著。再過不久,她會是全世界最美的人──除掉那礙眼的白。

 

  亞連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腦海就控制不住的浮現某只馬尾巴那囂張的、冷傲的、莫名的,以及最後那最最該死的促狹表情。
  他肯定是病了嗚嗚……白雪公主躺在床上欲哭無淚,若不是得了絕症他怎麼會一直一直一直的想到那個氣死人的臭馬尾巴……
  雲朵離開,銀白的月光躍進窗口,灑的滿室璀璨柔美,亞連也忍不住受這月光的吸引,輕輕的下了床來到窗邊。
  月光與銀瞳相互輝映,他突然有股推開窗子的衝動。

 

  優王子很少有生活不規律的時候,只是今晚他不小心在城堡後院練劍練得久了一些。
  因此,當散著銀白長髮、赤著雪白裸足駐足陽台的白袍身影映入優王子眼中,他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他以為那人會在月光下消融,與銀白的光合而為一,再也無法抓住、無法擁有。彷彿是夜晚的精靈,只在生物熟睡而寧靜的此刻安詳輕舞。
  豆芽菜現在的表情,是他不曾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過的溫柔平和。

  他就這麼默默站在後花園內看著上方的身影許久,直到對方的視線與他對上──

  原本柔和的表情登時閃過慌亂,亞連下意識的想躲回房間,可才踏出腳步又覺得,自己何必要躲?對方不就是個臭馬尾麼。
  當作沒看見。亞連收回踏出的腳,重新將目光放回夜空。

  優王子將他的舉動盡收眼底,乾脆也默不作聲的靠坐在城堡牆邊閉目養神,背後靠著城堡多年生長下來的藤蔓倒也不至於不舒服。

  亞連發現自己很難不去偷偷注意底下的人──尤其是看到對方覆蓋著白色襯衣的手臂上隱隱透出底下的淡紅色繃帶,又想到剛才自己似乎毫不留情的往那兒死掐了一把……
  藤蔓上方傳來些微響動,優王子不動聲色的提高警戒,卻發覺對方只是站在自己身邊不作任何動作,不由地睜開了眼。
  黑眸映出身邊有些手足無措的人,心底有些詫異。
  這豆芽菜對自己不是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嗎?
  亞連猶豫了一會兒,緩緩曲起腳、抱膝坐下,吶吶的開口:「……你的傷口還在流血。」
  優王子瞥了眼自己的手臂,道:「拜某人所賜。」
  「……」亞連沉默了。
  優王子撇撇嘴,知道自己嘴壞的毛病又犯了,但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沒想到身旁卻響起一道悶悶的聲音:「……抱歉。」
  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容因為這短短兩個字而緩緩放鬆了下來,「……無所謂。」
  銀眸靜靜端詳身旁撇開目光的優王子,須臾,亞連露出微笑:「沒想到,馬尾巴你意外的是個好人呢。」
  「你想被砍嗎?豆芽菜。」
  「我可沒說謊喔。」亞連向橫眉豎目的優王子調皮地眨眨眼,「撇開親吻變態跟嘴巴壞不算,你的確是個好人啊。」
  「……你死定了!豆芽菜。」一把扯回準備溜走的某人,優王子毫不考慮的把人拽進懷裡再以雙臂禁錮,居高臨下的瞪視,「你說誰是親吻變態?」
  偏偏亞連一點也不怕,甚至笑嘻嘻的伸手摸摸優王子的髮頂:「哎呀哎呀,真是愛生氣呢,開個玩笑而已嘛,再說,沒經過我同意就親我的確是你不對欸馬尾巴。」
  「馬尾巴馬尾巴的吵死人了,我有名字。」優王子不耐煩的道。
  「豆芽菜豆芽菜的也差不多,我也有名字啊。」亞連笑瞇瞇的回道。
  「……叫我優。」
  「好啊,那你叫我亞連。」
  「……經過你的同意就能親你?」
  「嗯?優不知道嗎?親吻是只能跟重要的人做的事,像父王跟母后那樣的才──」
  微張的唇被另一方柔軟覆蓋,彷彿觸電般有些麻麻的滋味,唇與唇的細細婆娑親暱,優王子靈活的軟舌悄悄探入亞連未經人事的檀口。
  「唔……」奇異的感觸令亞連本能地想抗拒,可對方卻越加深入的在自己口腔中攻城掠地,直到不能呼吸。
  舔去連接兩唇的曖昧銀絲,優王子有些著迷地看著懷中人面頰微醺、張口輕喘的模樣,再度俯下身,在亞連耳畔輕聲道:「……知道。」潔白的牙順勢啃上亞連幼嫩的頸脖。
  糟糕!這傢伙太危險了!「等……等等等一下!」亞連急忙喊停,同時推開優王子埋在自己肩窩的腦袋。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亞連很認真的盯著優王子,「只能跟女孩子做這種事,馬尾巴。」
  優王子古怪的看著亞連好一會兒,倏地伸手往亞連胸口一摸。
  銀眸隨著他的動作一瞠,優王子愣了下,目光頓時深邃起來。
  「豆芽菜,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白雪公主?」與傳聞相符的容貌卻不同性別,若不是皇室當真如此神通廣大找來這麼個替身,就是一個天大的謊話了。
  「我……」亞連有些艱難的開口,目光接觸到優王子,那片子夜幽深中沒有一絲苛責,只有單純的詢問與疑惑,他突然覺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說出真相也沒有關係了,銀眸從猶豫到坦然,「我是白雪公主,但如你所見,我和你一樣是──」
  「無所謂。」優王子淡然的打斷,看著亞連迷惑的表情不覺莞爾,順勢偷了個香,將下巴靠在亞連髮頂上,道:「我只是要確定之後是遠走高飛還是殺了那女人罷了。」
  「咦?什麼?」亞連發覺自己好像聽見抱著自己的人說了什麼不得了的發言,一度懷疑自己幻聽。
  優王子閉了閉眼,道:「豆芽菜幻聽嗎?年紀輕輕就有病可不是好現象。」
  「......臭馬尾你想打架嗎?」亞連仰起頭就是一個狠瞪。
  優王子微微一笑,「用舌頭還不錯。」語畢,又是一個深深的吻落在亞連唇齒丁香間。
  月夜下,半睜的黑眸裡溫潤流轉,墨石成水。
  ──無所謂,豆芽菜還是保持這樣天真單蠢就好。你不用知道那些,即便要我的命,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碰你。

 

  而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處,一抹黑影悄然離開。

  「哦?進展的挺順利的嘛。」背對著魔鏡,皇后看著面前回報狀況的心腹冷笑道,可隨極心腹的低沉耳語令皇后登時變了臉色──
  「居然有這種事?!」美麗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轉過身不住低吼:「不可原諒、不可原諒!我居然輸給一個毛頭小夥子,不可原諒、我絕不允許──」皇后倏地回身,雙目陰狠的盯著那名心腹,「你曾經是我國最頂尖的狩獵者,我命令你,從現在起,不擇手段獵殺白雪公主!」
  「遵命,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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