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竹屋內,橘髮少年獨自倚窗靠坐,穿過竹林撲面而來的清風吹動他前額髮絲與衣衫前襟。

  他深深吸了一口風中夾帶的幽幽竹香──如今,這間屋子裡再沒有能夠讓他害怕的事物了,但……為何他還是覺得心頭沉甸甸的,無法放鬆呢……

  那個人如他本身所言的消失了,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罷,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干係?他不過……是一個曾讓他極恨、極懼之人罷了……

  「拉比。」

  聽聞身後呼喚,橘髮少年回過頭,看見站在門外淺笑的好友。

  「嗯?怎麼了?亞連。」

  「沒事。怎麼?沒事不能找你麼?」亞連歪頭道,見拉比露出微笑,這才笑嘻嘻的步入房內。

  「神醫有找,我哪敢說不呢?」拉比瞅著面前相當自動落座倒茶的亞連笑道。

  「別開玩笑了,這世上還有很多病是藥石罔然、神仙徒勞的啊。」亞連淡笑,銀眸靜靜凝視對面的拉比。

  沉默一會兒,拉比突然扯開一抹笑,道:「說了半天,你是為這事兒來的啊。」

  「嗯?什麼事?」白髮少年佯裝不懂。

  「明知故問還裝。」拉比淺笑搖頭,頓了頓,終是輕輕的開口道:「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是麼,原來如此。」啜口茶,亞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空喃喃道:「情到深處人孤獨……」

  「什麼?」拉比凝神問道,方才亞連說的輕,以至於他聽得不甚清楚。

  「沒什麼。」亞連回過頭笑道,末了,他半認真的道:「拉比,你還相信我的卦麼?」

  「相信啊,有什麼好不信的,除了上次失靈之外。」拉比笑嘻嘻道。

  「如果我說,有個人現在正面臨生死劫難,除了你之外誰也幫不了他,你會怎麼做?」

  「……要看那是什麼樣的人。」如果在以前,他也許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和亞連所想同樣的答案,但如今……他腦海閃過那個人,讓他的回答多了許多不確定和遲疑。

  「說的也是。」出乎意料的,亞連沒再多說,只是笑著放下手中的茶杯,「神田差不多要出來找我了,我下次再來。」

  「看不出阿優還挺黏人的。」拉比竊笑道,一邊起身和亞連一同往門口走去,待到門口,亞連卻突然停住回身道:「卦沒有失靈,拉比,人不會因為跌倒就不再走路,也不會因為喝水嗆到就渴死……」亞連還想說些什麼,但不遠處傳來的叫喚卻直接他的話尾截斷。

  「先這樣吧,我走了。」亞連匆匆擺手笑道,隨後轉身迎向不遠處急奔而來的黑色身影,「我在這兒,笨馬尾!」

  碧眸靜靜看著黑白身影相依離去,方才還掛在臉上的笑容盡數褪去。

  ──沉睡兩年,身體的傷好了,能夠看來與常人無異,卻早已不再是過去的自己了……心傷終有一日會好,卻不知是何日……

 

  「一個不注意就會給我亂跑,笨蛋豆芽菜!」牽過奔來的亞連,神田嘴裡罵道,視線瞥過一在竹簾邊的橘色人影,卻沒多說什麼。

  「那才不叫亂跑,我只不過是去拉比房裡轉轉而已。」亞連沒好氣的回道,隨即被某人掐了把臉頰。

  「沒跟我說、單獨行動就叫亂跑。」撫撫方才被自己捏紅的臉,神田橫了身邊少年一眼,「還有,既然應了和我拜堂,以後叫我就只許叫名字。」神田神田……全天下姓神田的可不是只有他一個……而他只准嫁他這個神田,他這個神田叫神田 優!

  「你不也沒叫我名字,打從見面就是一口一個豆芽菜亂喊一通……」就沒想過他也很想聽見自己名字從他嘴裡喊出來啊這笨蛋馬尾巴!

  「那是我取的自然隨我喊。」他說的理直氣壯。

  「那不是我的名字!」他說的咬牙切齒。

  「那豆芽菜就當你的字,只有我能叫。」他雙手環胸,說的天經地義。

  「字?!」字你個馬尾巴頭神田 優!他又不是女子哪來的待字閨中?「你──」他氣得說不出話。

  「別用手指指人,笨蛋豆芽菜。」握住亞連伸的老長的食指,順便吻吻對方指尖,神田臉上的一派悠然和某人的紅透耳根形成完美對比,「對你未來的夫君還有不滿嗎?豆芽菜。」

  「……為什麼不是你嫁給我?」

  「……」聞言,黑眸一呆,隨即勾起極為難得的淺笑,「成親後我自會告訴你。」

  「……喔。」聽人家說平時不笑的人笑起來多半好看,說的真沒錯呢,亞連望著面前越來越近的笑容愣愣地想。

 

  亂石陣內,帝奇身法熟練的穿過重重迷障,然而,在他踏出迷障時,一抹高大肥胖的身影早已先一步在那等候了。

  「……好久不見,千年公。」驚訝的感覺僅僅只是閃過,帝奇立刻掛上熟悉的微笑,彎身說道。

  「嘻嘻~捨得回來了?」

  「捨不得,但必須回來。」帝奇笑道。

  「哎呀呀~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小帝帝願意回家呢?」老者偏頭問道,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眼眸中卻不見半點笑意。

  金眸微微一彎,「因為,您正準備帶著其他人前往我不久前的所在之處,對吧?」金眸幾乎瞇成一條細縫,男人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優雅迷人,身上卻隱隱散發陣陣尖銳的冷意。

  「嘻嘻嘻~」老者毫不驚訝,身為他們家族成員之一,這點洞察和判斷力連基本都構不上,但隨著老者笑聲漸低,亂石陣中無聲無息多出幾道人影,「你變得真不像諾亞呢,帝帝。」真正的諾亞,不需要多餘的情感,除了幫助戰鬥的憤怒或嗜血。老者的語調中帶著幾乎無法察覺的嘆息。

  帝奇旦笑不語,全然任由其他的諾亞家族成員把鐵鎖腳鐐等重金屬加諸在自己身上。

  在進入諾亞一族位於地底深處的懲戒禁地前,帝奇笑著望了頂上天空最後一眼,便乾脆的跟隨捲髮男人身後,高大的身影帶著冰冷沉重的鎖鏈聲,逐漸隱沒在沒有盡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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