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二十、

　　幽暗林影間，自稱唐門弟子的男子意識不清的被扔在樹下。一旁的大衛連瞧也沒多瞧他一下，直接轉向神田咧開得意的笑，「中原的武林大會，嘛，聽起來挺有趣的！」說的普通，金瞳裡倒是八分躍躍欲試，看得賈斯黛洛頻頻竊笑。
　　神田看也不看便將手中的黑檀木令牌拋給大衛，淡淡瞥了眼樹下的男子，面上依舊平靜無波。
　　如今活著的目的只剩無止境的追尋，直至找到那抹雪色笑顏，除此之外，其餘風景都僅只是過眼雲煙……
　 「嘻嘻~要是能搶到，肯定會多出很多情報來源，千年公會很高興嘻嘻嘻~」賈斯黛洛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造型奇特的匕首，略呈紫色的刀刃光芒現出其上陰毒。
　 「千年公高興了就不會管東管西、吃飽沒事叫我們出任務──決定了！這寶座說什麼也得搶下來！」大衛嘿嘿一笑，金瞳內是顯而易見的張狂！目光一轉，來到沉默的神田身上，「到時候絕對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宰了你！」
　 「……你還不夠看。」冰冷的黑瞳難得閃過情緒，只因方才賈斯黛洛提到的情報一詞。
　　他確實需要情報，儘管集會爭鋒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是最厭惡的麻煩，但只要能夠讓他找到他，再大麻煩也不是麻煩。
　　默默感受心口處的香囊，鼻間依稀彷彿還能嗅到那股淡淡藥香，清涼溫婉，一如那人的性子，無論入世出塵，皆是那般平靜淡泊。
　 「混蛋！你說什麼！殺了你喔！絕對要殺了你！」「嘻嘻嘻~被看扁的笨蛋大衛~」「閉嘴賈斯黛洛！」

　　墨色身影不再多言，清冷精瘦的身形躍上樹梢，看清方位後快速在腦中規劃下路程。眼角餘光瞥見底下的雙胞胎正罵罵咧咧的追上來，沒多做表示便繼續往前。

　　另一邊，向來安靜優雅的竹屋已經連續兩天被陰霾籠罩，理由不為別的，正是某白髮少年和紫衫大叔。

　　亞連診治完後隔天，距離拉比醒來還有三天。
　 「既然有我在，換衣服、擦澡這種事就不勞煩外人了，感謝您前些日子對在下兄弟的照顧。」亞連難得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開玩笑，雖然沒正式歃血結義，但拉比和自己怎麼看也算親如手足，況且他再單純也猜得出來拉比現在這副模樣是誰造成的，再讓自己把拉比交給這傢伙，想都別想！
　 「小兔子之前的一切照料活兒都是由我負責，不必見外。」帝奇笑瞇瞇的道，心裡只想在某橘髮少年醒來康復後，立刻將眼前的白髮少年碎屍萬段！
　 「沒關係，我方才已經都打理好了。」亞連笑瞇瞇的端起銅盆步出屋外換水。
　 「……」大叔與少年第一戰，大叔光榮敗陣！

　　隔天，距離拉比醒來還有兩天。
　 「不好意思，為了在拉比醒來後能盡快調養好身體，我需要這些藥材，麻煩你了。」某雪髮少年笑瞇瞇的遞上紙，對象自然是在場除了自己和拉比以外唯一的一位男子。
　 「……這種東西你自己找。」挑眉，不悅。
　 「嗯?我離開，拉比突然出狀況，閣下有辦法?」微笑再微笑。
　 「……」該死的小鬼……
　　滿心鬱悶的接過對方遞上的藥單。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上頭寫的那可全是堪比鳳毛麟角那般珍稀的名貴藥材啊！
　　帝奇抽抽嘴角，金瞳質疑的看向面前少年，「千年人參、鹿茸、靈芝、首烏、茯苓、熊膽、三七、麝香、臧紅花還有門路，冰玉蟾跟斷魂花早已絕跡了吧?」這有價無市的要他上哪找?
　 「絕跡是對外人傳播的，實際上還是有人在飼養、種植。冰玉蟾能降火驅毒，斷魂花能刺激血脈打通百穴，這兩樣都是不可或缺的。」微笑微笑再微笑，亞連完全不打算告知眼前男人其實另有藥材可以替代。
　 「……」什麼叫天道循環，什麼叫因果報應，看著面前笑瞇瞇的少年，帝奇瞬間有了銘心刻骨的領悟。
　　一旁的蘿特與露露貝爾默不作聲交換了個眼色──大叔與少年第二戰，大叔慘敗。

　　天未亮某大叔便默默的出發踏上尋藥之路，此時距離拉比醒來還有一天。

　　目送紫杉男子消在視線中，亞連在晨光下悠然的漫步竹林，手中端著白玉瓶，修長的手指在葉間輕點，從容的接下上頭滑落的點點露珠。
　　身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亞連聲色未動，心中早已有數來者何人。
　 「哪，亞連，你是故意的吧。」女孩嬌俏的聲音帶著調皮的笑意。
　　後者笑而不答，伸手解下腰間掛著的一只木葫蘆，轉頭將手上的白玉瓶遞給女孩，「人多好辦事，到時熬藥全得用露水。」
　 「露水?哎，果然不愧是名醫，一般大夫可不會這麼謹慎呢。」蘿特笑瞇瞇的道。

　　雪髮少年但笑不語，露水滑落間，思緒已悠悠飄搖至無人能觸碰的回憶。

　　也許是太過明白緣份短暫、轉瞬即逝，所以他對待病患總是格外心細。然而，緣盡便是盡，四季流轉，那一張張的面孔也在他記憶中模糊了面貌，唯有那人始終清晰。
　　清瘦的輪廓、細長的劍眉、墨玉的眼瞳、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微揚的薄唇，那冰冷神情無意中流洩的溫柔，即便到了如今，依舊令人難以忘卻，胸中隱隱犯疼……儘管明知留不住，仍忍不住的想，他們之間……究竟真的緣斷與否……

　　朝陽逐漸升起，點點露珠閃耀透亮，悄悄的倒映前方雪髮少年的臉蛋，全然的透映，包括左眼那道深深的傷疤。

　　總以為那夜火光已燒盡他的希冀，也燃盡他倆宿緣；總以為自己早該心如止水，卻總在不知不覺中想起早該遺忘的過去，沒有刻意牢記，也不曾忘卻，和那人過往相伴的點點滴滴。
　　過去他靠卜卦預知未來，星空和天地總是無條件的替他指引方向，此時方才算明白，原來未知的道路是如此讓人惴惴不安卻又無藥可救的心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