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邊關,拉比每日必然登上城樓遙望,莫不是盼自家蒼鷹早日帶回消息,同時也在等待亞連的金鷹帶來神田的書信。

  然而,神田的書信兩日前便到了,唯有自家蒼鷹卻遲遲不見蹤影,拉比表面上冷靜的一如往常,神經卻早已繃的緊緊的,腦中不斷這呀那呀的打主意。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拉比癡癡盼了整整四天後,蒼鷹傲然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天際。

  拉比趕忙伸出手臂讓蒼鷹停駐,一手解下鷹爪上的紙條。攤開一看,眼見上面只畫了張圖,幾道彎曲的路線以及些許墨點,使人費解。

  可別人看不懂,熟悉自家爺爺的拉比懂。他那官拜大學士的爺爺雖然過於冷情、不食人間煙火,卻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而且自有一套辦法通曉天下情報,而這樣的一個人,在所有子孫中獨獨只中意拉比。

  這才不是墨點,而是星象。拉比默默想著。在沙漠中行走根本沒有所謂的路和方向,只能藉由星星的指引當作標誌前進。
  自己將事情始末告訴爺爺,而爺爺送來這麼一張圖,顯然只要照著圖走,便能尋回遺失之物。可路途順遂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哎,早知道就跟亞連學些占卜皮毛。橘髮少年皺皺小臉,眼神很是無奈。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是有辦法的。
  揚起爽朗的微笑,年輕將軍迎風看了看遠方未知之地,心境恢復一貫的悠然冷靜。


  傍晚,拉比照例和士兵們一同用飯,大多士兵們對於他們這位年輕隨和又不拘小節的將軍很是喜愛,所以用餐時間多半是吵吵鬧鬧一片歡樂,看似散漫,實則不然。
  能被派來邊關的哪個沒有三兩三,平日的嘻笑怒罵一但上了戰場便成了肅殺戰魂,而在這其中又以他們的年輕將軍為首。
  他們的將軍永遠站在最前線,臉上總是掛著雲淡風輕的微笑,一頭及腰的鮮豔橘絲隨風飛揚,映著胯下的血汗寶馬,在戰場中奪目耀眼、懾人心魄,看似纖細的身段與骨架,卻能在片刻間取下對方主帥首級,手法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如此身手與性格造就了今天部下們的敬佩與愛戴,縱然有不服者也只能退居暗處。

  拉比用完飯菜後,照例和士兵們打了聲招呼,吩咐了下晚上的操練項目,隨後便回到自個兒住處,交代外頭守門的心腹不許打擾後便關上門。

  點上燭火,拉比貓著腰,悄悄般來一副和自己外型相仿的草人。不是他要炫耀,這副草人可是他自個兒親手紮的呢!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會紮草人?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將草人移到平日看公文研究戰略的書桌前,使它坐定。如此一來外頭明晃晃的影子恰恰是自己正端坐案前,埋頭苦讀。誰也不會懷疑。

  露出滿意的笑容,拉比換上一身黑色便裝,輕手輕腳的離開,身形幾瞬便輕車熟路的溜出關了。


  藉著月光,拉比在關外不遠處找著了自己早先偷渡出來的血汗寶馬。一邊研究手上的地圖一邊觀察著星象。他白天研究過地圖,這路途的終點是一座綠洲,看似不遠,應該能速戰速決才是。心裡有了底,仗著過目不忘的本領,拉比收起地圖,翻身上馬,雙腿一夾,血汗寶馬便一路飛奔而去。


  月光下的白色帳篷,散發出一股詭譎的氣息,一名身著純白色回族服飾的男子優雅的自陰影處走出,黝黑的臉迎上月光,妖異的金瞳忽明忽暗地閃爍不定。
  「在等情人嗎?笨蛋帝奇。」
  可愛嬌俏的童音自帳棚頂端傳來,帝奇抬頭,只見自家妹妹雙手背在身後、單腳佇立帳篷之頂,另一隻則不安份的前後晃著,一張小臉笑咪咪的望著自己。
  「我從沒等過人喔,蘿特。」只有那些人等他喔。帝奇嘴角彎彎,「有事嗎?」
  「沒有呀。看來你昨晚做了個好夢呢~」將背在身後的右手舉至面前,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副畫著奇異圖案的紙牌。
  「別老用妳的能力偷窺。」帝奇笑笑,並沒真的在意。
  「若我不偷窺,又怎麼會知道你家那位可愛的傻將軍今晚要來呢~」彎彎的金眸看著底下閃過一絲驚訝的男人面孔,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驚訝只有一瞬間,帝奇揚起迷人的笑容,「我有榮幸請公主為我解夢嗎?」
  「只有這種時候才會這麼有禮貌呢,帝奇哥哥。」女孩面對自家兄長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只回以一抹嘲諷。小手揚了揚,紙牌瞬間消失,只留下女孩兩指間夾住的某一張。
  蘿特歪頭看了看紙牌,露出別有深意的神祕笑容,「是獵人和兔子唷~」迎上帝奇詢問的目光,蘿特也不多說,伸手指了指頭頂,「月亮升到這裡。」
  帝奇露出了解的笑容,「多謝。」
  「不客氣。我也要跟兔兔玩。」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優先權讓給我吧。」帝奇瞇眼一笑。
  看著自家哥哥那副守株待兔、老謀深算的模樣,蘿特嘴巴微噘勉強同意,隨後腳下一躍,一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沙漠的夜風冰冷的拂過帝奇一身白袍,頭巾下隱隱露出的黑色捲髮映著男人唇邊興致高昂的玩味笑容,在蒼白月光下瀰漫邪魅的氣息。


  循著星辰指引,拉比靜悄悄的在綠洲外下馬。沙漠中的綠洲儘管有停戰協定、仍是戒備森嚴,拉比牽著血汗寶馬來到一顆不起眼的棕梠樹旁,「乖乖待在這等我,要我沒回來,你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明白嗎?」語畢,橘髮少年微微一笑,黑色身形在黑夜的庇護下,靜悄悄的沒入綠洲。

  帳篷上,白袍男子盤腿坐在上頭,曲起的一手支著下頷,另一手隨意的垂放膝上,金眸悠然地看著那即將升到頭頂的月亮。

  拉比正愁要從開始找起好,雖說綠洲不大,但畢竟是商旅聚集之處,要找出一個人談何容易,更別提那個人還是以神秘聞名的諾亞一族。
  怎麼辦?拉比如貓般躍上一處帳篷的篷頂,冷靜地思索著每一個可行的辦法,同時拿出自家爺爺給的地圖細細端詳。須臾,橘髮少年嘆了口氣。根本什麼都沒寫嘛……
  大大方方的在人家棚頂上躺下,拉比將紙條舉到面前,碧眸倏地一瞠。
  透著月光的紙條上竟在東北方出現一個本來沒有的圓圈!

  拉比彈坐起身,揉揉眼睛將紙條放在月光下想再看個清楚,但那圓圈卻消失了。眉一挑,聰明如拉比,當下便知道怎麼回事了。敢情自家爺爺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紙哪!

  再次將紙條背對月光,只見略薄的紙隱隱透出方才的圓圈──是印!拉比一個激靈,當下便想到是自家爺爺拿不沾墨的印章蓋上去的,只是礙於紙張皺摺遍佈,只有在背光的夜裡才能瞧出端倪。思及至此,拉比忍不住揚起笑容。

  自家爺爺想必是把自己的每一步都料準了呢!有了位置好辦事,確定好方位後,拉比也不拖拉,起身便往那兒去。


  稍嫌纖細的身影穿梭在一座座帳篷間,如貓般無聲無息,卻又從容自在。帝奇瞇著一雙金眸,對於底下的少年不知是讚譽還是賞玩。夜空中,月已升至頭頂。

  大約就在這一區了吧,範圍縮小了不少,不過還是得一個個進去找才行哪。儘管心裡直嘆麻煩,碧眸仍是機警的四下觀察。
  只見拉比隨意挑了一座帳篷,細長的手指自腰間摸出一只管狀物,輕手輕腳的將管子一頭伸入帳篷,雙唇輕輕湊上另一頭,正待將迷藥吹出,冷不防上方黑影壓頂,身體反射性地向旁邊一竄──

  「好久不見了,小兔子。」身著白袍的男子在月光下輕佻的一笑。
  「東西還來。」背上早已不知不覺嚇出冷汗,拉比表面上仍是一派沉穩,心裡卻想著,要是方才對方有意下殺手,估計自己這條小命早丟了!
  「那要看你拿什麼來換。」偏頭,帝奇露出一抹迷人卻充滿危險的笑容。
  「那要看你要什麼。」碧眸一瞇,不動聲色的週旋。
  「很簡單,我要你。」男子說的雲淡風輕,唇邊的笑容神秘依舊。

  啊?!拉比強烈懷疑是沙漠風大導致自己耳朵失靈聽錯了!

  碧眸古怪的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隨即露出了然的笑。「你想拿我當人質,輕鬆拿下關口,那是不可能的。」拉比不在意的聳聳肩,「將軍死了只要再找人替補就行,中原人才輩出,不差我一個。」

  聞言,帝奇忍不住失笑。敢情面前的小傢伙想像力之豐富哪!

  「我可以答應你不出擊邊關。」刻意將懷中的將軍令掏出來把玩,帝奇緩緩的道:「我只要你。」

  妖異的金眸直直看進碧眸深處,拉比沒來由的一顫──對方是認真的。

  要先撤退嗎?可將軍令不能不拿,不然這趟就算白跑了。既然對方都自己拿出來了,沒道理不搶!

  「除了我和邊關,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可以給你想要的。」動武占不了上風,只能慢慢耗出他的破綻了。
  金眸深處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既然如此,那就太可惜了。」月光下的身影一瞬,拉比還來不及反應,頸後便遭到攻擊──
  「我說過,我只要你。」低沉的嗓音輕柔飄盪在拉比耳中,恍如午夜的低語。

  碧眸最後映出身後男人邪魅的笑容,暗叫聲不好,卻是為時已晚。

  白袍男子懷裡抱著一身黑衣的年輕將軍,唇畔的微笑,溫柔的危險。

  「我要的,沒有得不到。我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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