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深山澗水,鳥鳴啾啾,人煙荒蕪,一座簡樸的小宅院悄悄坐落於這世外桃源。凝神細看,只見院內院外種滿了梅樹,僅留一條小徑幽幽通向谷口。

  谷口處矗立著一座巨石,上頭行雲流水般刻著四個大字──雪見梅莊。

  清晨,伴著晨曦的陽光,宅院的雞舍開始了每天一輪的雞鳴,將萬物從睡眠中拉回現實。

  靜謐的宅院內,躺在床上正好眠的少年微微皺了皺眉,翻身將被子蒙在頭上,試圖阻格外頭的聲音與陽光。

  再睡一下應該沒關係……

  只可惜少年的行為並沒有為他自己爭取到多少額外的睡眠,一隻罕見的金鷹自高空俯衝而下,優雅無聲地降落在少年房間窗口。
  望著床上縮成一堆的人,金鷹毫無預警的張開嘴喙──

  「唔哇啊啊啊──!」

  銳利刺耳的鷹叫頓時將床上的少年嚇得翻身跳起,寧靜的宅院登時被例行性的驚叫劃破,十幾年來皆是如此。

  「我說你啊,就不能學著稍微溫和一點叫人起床嗎?」慣例的抱怨幾句,床上的白衫少年有些慵懶的伸個懶腰,奇異的銀眸怨懟地看著彷彿在竊笑的金鷹。

  陽光下,白衫少年除了擁有一雙讓人驚奇的銀瞳之外,就連一頭長髮都是潔白的雪色,只見他隨意的紮好頭髮,簡單梳洗後招呼了下金鷹,便向院外走去。

  「哪,昨天卜卦說今天會有客人來訪,你覺得呢?」少年邊走邊狐疑地問著肩上傲然佇立的金鷹。
  回答他的是兩聲嘎嘎的鷹叫,差點沒將少年耳朵震聾!
  「真是的!說過多少次別在我耳邊嘎嘎叫!早晚被你震壞……」一手揮開自家惡劣的金鷹,少年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銀眸滴溜溜的轉向谷口。
  「什麼嘛,根本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唔喔喔!」少年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匹全身漆黑的烏椎馬闖入視線,暴躁的隔著谷口外的寬闊河川向少年昂首嘶鳴!
  「……今天是什麼日子,遇到什麼就有什麼對我叫,連馬都對我吼……」清秀小臉上,俏鼻皺了皺:「好濃的血腥味……」
  偏過頭,銀眸捕捉到烏椎馬上似乎還有一個人,只見雪髮少年二話不說,腳下一點,白色身影在空中一翻,人便穩穩落在對岸。
  「別怕,那是你的主人吧,讓我看看好嗎?」看著警戒向後退,同時不斷踢動前蹄的烏椎馬,雪髮少年溫和緩慢地伸出手,語氣平穩安詳。
  烏椎馬定定看著面前陌生卻散發親和力的雪髮少年,須臾,牠慢慢向面前的掌心靠去。
  「乖孩子。」掌心貼著烏椎馬的額頭,雪髮少年燦爛一笑,幾下撫弄便讓烏椎馬安下心,一反方才的乖順。
  「沒事了。我要看看你的主人傷勢如何,忍耐一下別動喔。」安撫好烏椎馬,少年側過身,將趴伏在馬背上失去意識的人稍微翻動了下。

  那是一個看起來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埋藏在一頭烏黑髮絲下的是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容,大腿處駭人的刺著一把匕首,雪髮少年皺了皺眉,抬手抓過對方脈搏,溫和的臉上閃過一抹了然,隨後運氣點了對方胸前幾處大穴,先將對方心脈護住。

  「走吧!我們把你主人帶去我家。他會沒事的。」拍拍烏椎馬的頭,雪髮少年一手小心地扶著馬背上的少年,以防對方因為路面顛簸而摔落,另一手輕輕勾著韁繩,只在必要時提示烏椎馬轉換前進的方向。

  一人一馬就這麼沿著對岸走向上游,隨著河川流速加劇,河面也越顯狹窄,一旁的沿岸也逐步難行,直到面前出現一片垂直上天的峭壁,再也無路可走,雪髮少年這才停下腳步。

  「等會兒,我來開門。」
  鬆開韁繩,雪髮少年不顧烏椎馬一臉莫名奇妙的神情,兀自走到峭壁前,丹田運氣至雙手,隨後向石壁一推,陡峭堅固的石壁居然就這麼給他硬是向內推進了一個人大的洞。
  「進來吧。」
  少年笑著向烏椎馬招招手,在一人一馬進入洞內後,雪髮少年便領著烏椎馬轉入洞內左側向下蜿蜒的石道,隱約能聽見水流於頭頂上奔騰而過。在他們身後,石壁轟隆轟隆向前移動,峭壁轉眼間恢復原狀。

  穿過通道後,面前出現的是一片梅林。少年不慌不忙的領著烏椎馬,巧妙地穿過佈下精妙陣法的梅林,沿著羊腸小徑來到所處的宅院。

  「歡迎來到雪見梅莊。」
  雪髮少年溫暖和煦的笑容襯著陽光與這片世外桃源,當真是人間仙境。

  察覺對方想家自個兒主人扶進屋,烏椎馬這回兒倒是挺自動的,直接走到門邊,雙膝一跪,頓時替雪髮少年省了不少力氣。
  將昏迷的黑髮少年一手繞過自個兒後頸,雪髮少年一手環住對方腰後,將人扶入屋內臥榻,隨後不忘走回烏椎馬前拿下禁錮的韁繩與馬鞍。
  只見烏椎馬甩甩頭,咬了咬馬嘴,露出舒適自在的模樣,少年忍不住笑了。
  「沒事了。你做得很棒。好好休息吧。」溫柔地拍拍烏椎馬,對於這匹忠心耿耿又頗具靈性的馬兒,少年很是讚賞。
  目送烏椎馬離開歇息,少年轉身回到屋內。

  躺在臥榻上的黑髮少年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雪髮少年端來一盤清水與白絹,爬上臥榻,隨手解去對方穿著的輕便戰甲,袖子一捲,指尖幾根銀針迅速準確地封住對方大腿附近的血管,隨後緩緩拔出匕首,再以白絹壓住傷口順道拭去血汙,灑上藥粉後以白綾緊緊纏繞裹住,才算大功告成。
  呼了口氣,雪髮少年跳下臥榻,轉身一派從容的自櫃子上琳瑯滿目的藥瓶中挑出幾瓶,隨後將瓶中粉末倒入碗中,加了些清水,便成了一碗無色無味的藥汁。
  用銀針撬開黑髮少年牙關,雪髮少年慢慢的將藥汁灌下去,接著便坐在床榻旁,修長的手指按著對方手腕處,細細聆聽脈象。
  聽了一會兒後,雪髮少年露出滿意的笑容,正想離手收拾時,冷不防手掌被床上的少年一把抓住。
  「……邊關……」黑髮少年勉強張開一道隙縫的黑眸無神渙散的盯著前方,口裡低喃細小破碎的字句。
  「什麼?」皺眉,雪髮少年疑惑地將耳朵湊近對方蒼白開合的唇。
  「……番入……邊關……」雪髮少年只能勉強聽到這幾個字,隨後只見黑髮少年雙眼一閉,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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